第二卷 馬在叫 0027 站長的回話：葉
南壩崖街南首，一家茶樓二樓臨街的一張桌邊，於掌櫃和小沈一人守著一杯茶。
隱約可以聽到隔壁戲園子裏的唱戲聲，也隱約可以聽到不遠處快活林舞廳之中傳出的曼妙歌聲，夜晚的南壩崖街綻放著屬於整個城市的活力。
但於掌櫃和小沈的心情都有些沉悶，在歡聲笑語彌漫的茶樓上，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小沈？”
於掌櫃突然開了口，問道：“你真覺得我們應該進入靜默狀態？”
“於掌櫃，這個事情你別問我了。”
小沈有些尷尬的說道：“鍾老板畢竟是我的前輩，我得尊重他的意見。”
“那我不是你的前輩？你就不尊重我了？”
於掌櫃垂著眼簾說道：“鍾老板是咱們以前的代理副站長不假，但他這個‘代理’二字一直沒去掉，在他希望最大的時候，上峰空降了邱副站長過來。難道你就不想想這是為什麽？”
“為什麽？”
小沈忍不住問道：“於掌櫃，你意思是……上峰對鍾老板不滿意？”
“上峰對他滿不滿意我不知道，但如果我是上峰，對他今天的這個意見肯定也不滿意。”
於掌櫃磕了一個瓜子塞嘴裏，說道：“邱副站長不過是被深田一郎帶走了，具體什麽情況誰也不知道，就貿然進入全員靜默狀態？這要是邱副站長確認是被捕，是不是我們現在就該全員收拾鋪蓋卷，想方設法撤離鳶都城？”
“呃……”
小沈臉上劃過一絲絲的尷尬，說道：“鍾老板這個人有時候的確是太謹慎……”
“謹慎不是毛病，畏首畏尾才是毛病。”
於掌櫃輕哼一聲，說道：“早上我把誌明出事的消息告訴邱副站長的時候，你知道邱副站長說什麽？她說，誌明是咱們的弟兄，隻要他活著，就不能放棄他。現在倒好，她沒有選擇放棄誌明，咱們的前任代理副站長卻要選擇放棄她！”
小沈端起茶杯，默默的喝了一杯茶，最終還是苦笑道：“於掌櫃，鍾老板他……我就一幹活的，我還是棄權表態吧，咱們最後聽站長的就對了。”
於掌櫃臉上的肌肉微微一抽，沒再說什麽。
幾分鍾之後，鍾元良從樓下上來，也來這一桌坐下了。
於掌櫃沒搭話，倒是小沈有點沉不住氣，急切的問道：“鍾老板，站長給回信了？”
鍾元良點點頭，從隨身攜帶的提包之中取出來一個用包裝紙卷起來的東西，放在了桌上。
小沈自知資曆太淺，不敢擅動，好奇的問道：“鍾老板，這，這是什麽意思？”
“站長讓人賣給我一支玫瑰花。”
鍾元良自己展開包裝紙，裏麵果然是有一支玫瑰花。
這支玫瑰花看著嬌豔欲滴，倒的確是好看的很，但除了好看，也似乎沒有其他特殊之處。
小沈看不明白，撓頭道：“鍾老板，站長沒回話？隻是給了一支玫瑰花？”
“這就是回話。”
於掌櫃輕輕笑了，撚起那支玫瑰花，說道：“站長高深莫測，這是故意給咱們打啞謎呢。”
鍾元良一直沒猜透謎底，微微皺著眉頭，問道：“老於，你看明白了。”
“站長的回複其實就在這支花上呀！不用看。”
於掌櫃兩根手指轉動手中的這支玫瑰花，悠悠說道：“你們看這支花，是帶著長枝一塊兒的，花枝上有什麽？”
“有刺。”
小沈說的真是大實話，玫瑰花的花枝上可不就是有刺？
“有葉。”
於掌櫃卻說：“正常玫瑰花花枝，要麽不帶葉，要麽就帶著好幾片葉子。但是這支玫瑰花的花枝上，原有的葉子幾乎全都被掐幹淨了，就剩下一片——站長的答案就是這片葉子。”
鍾元良聽得迷迷糊糊的，問道：“老於，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就是這片葉子。”
於掌櫃微笑道：“葉正文。”
……
……
葉正文給深田一郎打過電話之後，總感覺心裏不踏實。
因為深田一郎給他的答複很不符合邏輯。
邱蔚然不過是去張家莊出診而矣，她能出什麽事？而且，深田一郎不過是去送了一下邱蔚然，怎麽知道邱蔚然出事的？
最關鍵的是，誰會覺著特務隊的環境不錯，連自己熟悉的地方都不回，更願意在特務隊待著？
開什麽玩笑？
思來想去，葉正文越發感覺邱蔚然是露了什麽馬腳出來，讓深田一郎把她扣在特務隊了。
然而，邱蔚然怎麽露的馬腳？
葉正文心裏很糾結。
按說邱蔚然出了這樣的事情，軍統那邊應該抓緊想辦法才對，可他軍統那邊除了邱蔚然之外，就見過三個人，其中兩個完全不熟悉，不知道他們來自何方，又去了何處，最後剩下的一個就是於掌櫃，偏偏於掌櫃人毛都看不到一根。
關鍵時刻，這些人都貓起來了麽？
怎麽辦？坐視不管？
看著外麵的光線一點點黯淡下來，葉正文忽然抓起電話，再次撥通了日軍司令部的總機。
“請幫我接一下千葉英助副司令官。”
半分鍾之後，電話那頭響起了千葉英助的聲音：“莫西莫西，我是千葉英助。”
“千葉君，我是葉正文。”
他自報家門，說道：“吃飯沒有？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吆西！葉桑相邀，我肯定是要奉陪的。”
千葉英助稍稍停了停，說道：“我手頭上還有一點小事沒處理完，最多五分鍾之後就能出門，你說吧，想要吃什麽，今天晚上我請客！”
“千葉君請客，我肯定要吃點好吃的！”
葉正文哈哈一笑，說道：“我聽說田宅街小十字路口東開了一家西餐廳，牛排好像不錯，咱們去嚐嚐呀？”
“好，我收拾一下立刻出發。”
千葉英助問道：“需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我自己過去就好！”
掛了電話，葉正文告訴二流子說：“你跟梓悅好好看家，餓了就去買點好吃的回來吃。”
二流子眼巴巴的問道：“少爺，今晚不帶我玩啊？”
“哪天沒事再帶你們倆去吃牛排！”
葉正文急匆匆的出門，臨走前特意說道：“看好了梓悅，別叫她出去亂竄。”
翟梓悅做個鬼臉，表示不滿。
等葉正文走了，翟梓悅一臉心事憋不住，問二流子：“劉哥，葉大夫經常跟日本人一起吃飯嗎？他不覺得這是一件挺可恥的事？”
“跟日本人吃飯怎麽就可恥了？”
二流子吊兒郎當的回答道：“再說了，咱家少爺跟日本人吃飯也不是隨便吃的，哪回不是因為……”
話到嘴邊，他斜眼看看翟梓悅，果斷閉嘴。
翟梓悅眨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問道：“劉哥，你倒是說呀，為什麽呀？”
二流子擠眉弄眼的說道：“因為……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