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馬在叫 0038 打開天窗說亮話
葉正文進門的時候，看見邱蔚然裹著毯子，正準備下地，連忙說道：“剛剛抹好藥膏，你好歹等著藥膏凝固一下再亂動啊！”
“沒亂動，我是想……”
探著腳勾鞋的邱蔚然抬起頭來，沒說完的話戛然而止，不覺笑道：“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麽？怎麽知道我餓了？”
“你中午就被帶走了，估計從那時候開始就沒吃過飯，如果不餓反倒怪了。”
葉正文把手裏放著兩個蒸過的朝天鍋的托盤放在床頭櫃上，又說道：“既然已經坐起來了，吃完飯再躺也不遲。你稍等一下，我去給你弄點茶水。”
把茶壺和茶杯也帶進臥室，他說：“按說吃朝天鍋應該配肉湯，不過咱家是真沒肉湯了，你湊合湊合。”
“吃朝天鍋還叫湊合麽？”
邱蔚然真餓了，已經拿起朝天鍋吃上了；歪著腦袋俏皮的眨眨眼睛，她咬著好吃的笑道：“對於一個餓了一天的人來說，有口吃的，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那就使勁吃……”
葉正文給她倒了一杯茶，笑眯眯的說道：“不怕大半夜的消化不好，把這兩個都吃掉。”
邱蔚然沒能都吃掉，其實她吃了不到一個，就已經吃不下去了。
被葉正文扶著靠在床頭上半仰著，她呆呆的出了一會兒神，忽然說道：“葉少爺，今天的事情多謝你了。沒有你的話，我可能沒這麽容易從特務隊活著走出來。”
“你是走出來的麽？你明明是被車拉出來的。”
葉正文看她表情凝重，故意說了點俏皮話，調節調節氣氛：“戲文上，女孩子這個時候最常說的話是：恩公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小女子唯有以身相許！蔚然你不會也要給我來這個吧？”
“呸！”
邱蔚然噗嗤一聲笑了，說道：“我還沒找你算賬呢，誰跟你談戀愛了，你跑到千葉副司令官那裏胡說八道，說我是你女朋友？”
“你要這麽說的話，我這就去找千葉英助澄清一下，說咱倆沒關係好不好？”
葉正文作勢要走，看她嘴角帶笑，就又重新在床邊坐下，說道：“你明明知道我不這麽說，拉不動千葉英助管這事，還要在這裏事後找茬，難道不怕我下次不管你？”
“那我出什麽事，你都管嗎？”
“誰讓你是我的人呢？”
“我要明確的答複，管還是不管。”
“管！”
給出斬釘截鐵的答案，葉正文又訕訕笑了：“你要讓人抓了現行，我可就沒法管了。”
“看來，我以前小瞧你了。”
邱蔚然咬咬嘴唇，問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是軍統了？”
“呃……”
葉正文稍稍一呆，撓一把腦袋，苦笑道：“我要承認了，你是不是得滅口？”
“什麽呀？為什麽要滅你口？”
邱蔚然白他一眼，又問：“我隻是比較好奇，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這個話題有點說來話長。如果簡單說的話……”
葉正文說道：“一瓶白酒於我而言，差不多隻是漱漱口。”
“原來你……”
邱蔚然立刻想起來了，她曾經一度認為葉正文是漢奸，所以下達了清除命令，但在這個命令即將被執行之前，她隱約發現情況似乎跟她一開始判斷的不太一樣，就聯合於掌櫃故意灌了葉正文酒，指望著從他嘴裏套點真話。
沒成想，那時那刻看著像是醉了的葉正文嘴裏全是胡話……
“我這是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麽？”
她問：“合著我那天晚上什麽也沒問出來，你倒偷看到我跟誌明……跟誌明在陽台上說話了？”
“實踐證明，如果你不知道一個人的酒量究竟有多深，最好不要用灌酒的方法打探消息。”
葉正文嘿嘿笑著拱拱手：“不好意思了哈！”
“討厭！”
邱蔚然美目一轉，問道：“話都說到這兒了，那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是共黨？”
“不是。”
葉正文搖頭道：“我不否認我挺認同共黨的很多政策，但是我的確不是共黨。你應該看得出來，我這人信奉享樂主義。像我這樣的人，可當不了共黨。”
“好像有點道理。”
邱蔚然表示認同，接著追問道：“那你是不是跟共黨有聯係？”
“別鬧，我每天幹什麽你不是都看在眼裏嗎？你見我跟共黨聯係過？”
葉正文聳聳肩膀，說道：“不過我不否認，我知道自己幹不了衝鋒陷陣的活兒，所以在抗日的人如果需要我給與幫助的話，我很願意這樣做——就好比我今天願意把你從特務隊撈出來一樣。”
這話說的輕鬆，但沒人知道，他心裏其實是格外緊張的。
因為他前生前世的曆史知識告訴他，抗日戰爭的前期，軍統的確是抗日的，但在戰爭後期，軍統的工作重心發生了致命的偏移。
盡管他剛才這個回答否決了和共黨的直接聯係，但他還是比較擔心能在邱蔚然心裏留下一道陰影。
“你這人吧，有時候看著的確挺單純的，說話做事直來直去，幹脆利索，但有時候繞來繞去的，也挺煩人。”
邱蔚然苦笑一聲，說道：“好吧，就當我今天沒問過你這個問題好了。”
“您辛苦，您喝茶！”
葉正文笑眯眯的把放得溫度剛剛好的茶水送到她麵前，說道：“好好喝水，喝完水你就該休息了。”
“謝謝。”
邱蔚然接過茶杯，忽然又問了一句：“商量個事情，有沒有興趣加入軍統？”
“您可別胡鬧！”
葉正文嚇一跳，說道：“你看我是那種扛得住打，還是經得起嚇唬？我這樣的人一旦落在小鬼子手裏，啥秘密也藏不住好吧？讓我加入軍統，基本上就等於你們軍統站覆滅的前奏。”
“真的假的？”
邱蔚然歪著腦袋問道：“我怎麽看你在我麵前挺能藏得住事的？還能裝醉騙我？”
“那是你沒對我動真格的好吧？”
葉正文說道：“不瞞你說，今天在特務隊看見宋誌明的時候，我腿肚子都轉筋。要是我跟宋誌明一樣被打成那個樣，還有心思幫別人開脫？我自己早早有啥交代啥，先求人保住我的命再說。”
“誌明……沒有他最後的配合，我也一樣出不來特務隊……”
邱蔚然臉色一黯，鼻子有些泛酸，眼圈不知不覺之間就紅了。
“對不起……”
葉正文道歉說：“宋誌明的事，你節哀。”
“嗯……”
過了一會兒，邱蔚然開口道：“葉少爺，借你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