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馬在叫 0098 宅心仁厚
大個子青年名叫郭新葉,還真是一個縣長。剛才在醫館,也就是邱蔚然不在樓下,否則的話,邱蔚然肯定是能認出他來的。
他是國民政府委任的鳶都縣長,誌在抗日,但前任縣長李文利帶走了鳶都城原有守軍和絕大部分武裝,他現在有心無力,孤木難支,縣長之名,倒有些有名無實。
不過,在他老家,“縣長”的帽子擺在那裏,依舊深受鄉民推崇,這次來找葉正文看病是他的主意,既然葉正文指望不上,病人家屬希望他能給出另外一條道。
“葉大夫的醫術應該還是……”
郭新葉皺皺眉頭,擺手道:“算了,鳶都城不止他一個名醫,你們跟我來吧!”
……
……
在鳶都城,呂德庸算得上是名醫行列之中比較德高望重的一員。
常年在南門大街上的回春堂坐診的他,看好了不少病人,民望還是相當高的。
不過,一個醫生德高望重或者民望高漲,並不意味著一定包治百病。
這一天,呂德庸麵對被抬著進了回春堂的那個年輕病人,就有點十分拿不準。
“這個情況有點古怪啊!”
同樣是蹲在地上給病人號脈的呂德庸皺著眉頭說道:“看病人麵容憔悴,形容枯槁,但元陽亢健,中氣十足,應該是狂躁之症。不過他現在這麽安靜,倒是讓人有點奇怪,貌似有人給他診治過了吧?”
郭新葉忍不住想給呂德庸翹個大拇指。
病人送到葉正文那邊的時候,非但不安靜,而且非常狂躁,這麽粗的麻繩都快綁不住他了,可不就是葉正文出手給病人紮了一針,才讓病人安靜下來的。
“是有人診治過。”
病人父親承認這一點,但他略過了葉正文,說道:“我兒子犯病之後,叫我們村的土郎中開過一些藥吃了吃,一般服過藥之後就會好一些,但是藥效持續不了多久,還是會鬧騰,一直到自己折騰的徹底沒了力氣才算完。”
“隻是服了藥?”
呂德庸表示不信,重新給病人號了號脈,說道:“不像,我看應該還有人給病人針灸過。”
這一手雖說不是亮山門,但也已經足夠驚人。
“呂大夫果然不愧是鳶都名醫!”
病人父親激動的說道:“的確是有個人給我兒子針灸過,但那人說針灸過之後就不讓用藥了。我們心想這病人犯了病,不用藥怎麽行?這才把人抬來請您再給看看。”
“不用藥?”
呂德庸有點愣神,問道:“針灸那位為什麽這麽說?他要采用針灸療法嗎?”
“沒有!他說不讓用藥,以後也不針灸,就這麽放著。”
病人父親仔細想了想,說道:“具體怎麽說的我記不住了,反正大致意思就是先叫我兒子使勁瘋,什麽時候不瘋了再給治病。”
“這個說法有點問題呀!”
呂德庸撓頭道:“病人如果不瘋了,那就是好了,就不用看醫生了呀!”
“誰說不是呢?咱現在想要看好的就是這個瘋病!”
病人父親大有知音之感,眼巴巴的看著呂德庸說道:“呂大夫,要說對病人負責,還得是您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大夫才能行!您看我兒子這個病,怎麽治才能好?”
“我先開個藥方吧!”
呂德庸站起身來,回到醫案背後坐下,仔細想了想,才又說道:“不過,病人這個情況有點複雜,我隻能說是先開個藥方吃吃看,具體能治到什麽程度我也沒把握。”
“呂大夫您盡管開方,我們信您的。”病人父親懇切的說道。
他心裏明白,宣稱包治百病、藥到病除的,十之八九都是騙子,真正有本事的大夫從來都不會把話說得太滿,一定給自己留有餘地。
不管怎麽說,呂德庸這樣的名醫給開藥方,肯定要比自己老家村裏的土郎中開藥方更有水平一些,看見呂德庸抄起筆來,他就已經十分心滿意足了。
再想想剛才葉正文那邊說過的一些話,他越發感覺來找呂德庸總算是找對了人。
這邊呂德庸斟酌著開藥方,另一邊回春堂的掌櫃汪俊友從後堂過來,看見呂德庸這邊圍了不少人,地上還躺著一個,本能的嚇了一跳,隻當是呂德庸給人看壞了病,叫人找到門上來了。
問了問小夥計,了解了個大概,汪俊友心頭稍安,正準備去忙點別的,眼角餘光無意中注意到那群人中的郭新葉,不覺臉色驟變。
他快步來到回春堂門口,看了看外麵有沒有可疑人士往來或駐足,這才悄悄來到郭新葉身邊,小聲說道:“縣長,您這是……”
“汪掌櫃!”
郭新葉笑著拱拱手,說道:“這是我老家的病人,帶過來請呂大夫給看一下。我這身份您知道,這時節不是很方便,就沒去主動問候,還請您見諒。”
“縣長說哪裏話?”
汪俊友說道:“呂大夫開藥方還要等一陣,借一步喝點茶,咱們再說話吧!”
“叨擾了。”
郭新葉也知道回春堂前廳不是說話的地方,就給病人那邊說了一聲,跟汪俊友去了後堂。
滾燙的茶水泡上,汪俊友說道:“縣長,一別好幾個月,聽說您一直都在城北那邊,您可是受苦了。”
“比起你們在城裏整天看日本人臉色過活,我在城北都算是舒坦的了。”
郭新葉歎息一聲,說道:“隻可惜我手頭上現在要人沒人,要槍沒槍,不然也不至於一直在那邊窩著。”
“縣長有這個心,咱鳶都城遲早就有把日本人趕跑的那一天。”
汪俊友扭頭看看前廳,又問:“縣長,您老家這個病人什麽情況?我給呂大夫說說,讓他給看的用心點。”
“呂大夫這個人宅心仁厚,給人看病還是很用心的。汪掌櫃盛情,郭某謝謝啦。”
郭新葉說道:“這個病人是我老家一個鄰居家的孩子,原來挺好的,也挺上進。年初還跟我說,以後也好好學習,等著有朝一日學了本事,上陣打鬼子去!前些日子,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怎麽回事,突然就瘋了。”
“這可納悶了。”
汪俊友不是醫生,但經營藥鋪,也算見多識廣,說道:“一般來說,人要犯上瘋病,總會有個由頭,不會無緣無故就病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