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馬在叫 0124 兩難
“別鬧！”
葉正文擺擺手，說道：“他這個情況，其實就像是紮緊口的肚包雞……肚包雞你們知道吧，豬肚上下口封死了，裏麵填著一隻雞的一道菜？”
他見病人家屬什麽的都是一臉茫然，就說道：“簡單說吧，這道菜用的豬肚，上下口封死的時候，一般都是用細線縫起來，跟縫衣服一樣。但是這樣封口，總是會有縫隙。”
“所以，在做這道菜的時候，豬肚和雞的營養都能在縫隙之中流淌出來，增加湯菜的味道。營養怎麽流出來？這是因為湯鍋加熱，豬肚裏麵的雞也開始成熟的時候，就會自然的將豬肚上下口的縫隙撐開一些，讓營養流出。但是……”
葉正文話鋒一轉，接著說道：“如果我們不是縫口，而是直接用繩子把豬肚上下口拴起來呢？你們知道會怎麽樣？”
病人家屬們有點沒太聽懂他什麽意思，好端端的說著病情呢，怎麽又開始說起菜來了？
“豬肚裏麵的營養也好，熱氣也好，都憋住了，一點也流不出來。一旦這些東西在豬肚裏麵積蓄的過多，超出了豬肚的承受範圍之後，如果湯鍋下麵還在生火，那麽，豬肚就會自己……砰！漲破了。”
葉正文兜了一個大圈子，又繞回到病人的病情上，說道：“病人現在其實也就是這個狀況，他應該是受了某種刺激，而且這種刺激遠遠超出了他自身的承受極限，就跟縫起來的豬肚一樣，火氣自然而然的就需要有點縫隙自己往外冒。”
“這個時候，我們其實什麽都不需要做，隻需要叫他瘋，叫他鬧，等著他把火氣散盡了，自然也就沒事了。這就跟在湯鍋下麵撤了火，讓肚包雞自己放涼是一個道理。”
他歎息一聲，說道：“但是現在呢，我們給他用藥，等於是把豬肚的上下兩個口全都用繩給他紮緊了，紮死了。表麵一看，喲，不鬧騰了，事實上呢，火氣還在，還在他身體內部，等到藥效一過，他可不就是越鬧越凶。”
“等他鬧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整個人也就跟紮緊口的肚包雞一樣——”
說到這裏，葉正文比劃了一個爆炸的手勢：“砰——”
所有人，包括汪俊友和呂德庸都被他這一聲嚇出一身冷汗。
呂德庸磕磕巴巴的問：“葉大夫，照你這麽說，其實病人現在要女人，也是因為體內火氣太過旺盛，想要自己發泄發泄的原因？”
“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這是因為病人用藥的原因，不給他用藥憋上那麽幾憋，其實他還不至於這麽嚴重。”
葉正文站起身來，輕輕歎息道：“現在的情況是，病人肝怒難平，心火旺盛，想要治療，去除肝火是頭等要事。但他同時因為用藥，身體內又是個寒熱相戰的局麵，貿貿然驅寒，有可能催生心火更加旺盛，兩難呀！”
“呃……”
呂德庸上次給病人號脈，其實也發現了這個情況，所以才會在用藥上兼顧了安神之外，兩相照顧，既去火，又鞏固元氣，但是很顯然，他的藥自然抵充，隻剩下安神的藥物起了作用。
“這可怎麽辦？”
他內心愧疚，牽著葉正文的胳膊，說道：“葉大夫，你可要替我想個辦法，看看能怎麽給病人治療治療啊！”
“對對對！”
病人父親生怕葉正文再來一個什麽藥都不用吃，任由他鬧，上前一步，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哀求道：“無論如何您也給我兒子用點藥，看看怎麽才能把他這個病治好。我求求您啦！我求求您……”
其他病人家屬一看，也都跪下了，哀求道：“葉大夫，上次都是我們有眼無珠，您快給他看看吧……”
“大家都起來吧！”
葉正文苦笑著把人拉起來，說道：“上次我說百藥不用，由他去瘋，瘋完再治，是因為那時候還可以循著這個路子治療。但現在情況不同，卻是必須要矯枉過正，才能讓病人看到希望。”
“不過，究竟應該怎麽治，你們得容我好好想想。”
他歎息一聲，不無埋怨的看了呂德庸一眼，說道：“這個時候再不下手，隻怕狀況會越來越嚴重，一直到不可收拾。”
呂德庸滿麵羞愧，後撤一步，向著葉正文深深鞠躬道：“葉大夫，病人的事情，全都拜托您了！老朽我，我謝謝您！”
……
……
葉正文沒法不埋怨呂德庸，因為按照他原來的設想，本可以比較容易治好的病症現在變複雜了，醫治條件變得更惡劣了。
但是站在醫生的角度上，以病人現在的情況而論，再不下手治療，隻怕情況會越來越糟糕。
他思之再三之後，開了兩個藥方出來，交給汪俊友，讓他按方抓藥，然後問病人家屬：“你們現在住在什麽地方？今天是從老家趕過來的，還是在城裏有落腳點？”
“我們這段時間一直住在城裏的。”
病人父親說道：“我們家親戚在嶽王廟街有個住處，現在一直借住在那裏。”
“地方寬敞嗎？”
葉正文問他：“有沒有個院子什麽的？”
“有！那是個獨門獨院。”
病人父親好奇的問道：“葉大夫，您，您問這個做什麽？”
“給你兒子治病，需要的場地比較大，回春堂這邊不太合適，你們那邊有個院子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
葉正文說道：“這樣，咱們抓好藥之後，就先到你們借住的院子那邊去！”
病人的病情現在全指望他一個人拿主意救治，自然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等藥抓好之後，病人家屬二話沒說，抬起病人，前頭帶路走了。
呂德庸跟汪俊友告了個假，跟著葉正文一起上了路。
他不是不放心，隻是想跟著葉正文過去看看，病人這個情況，到底應該如何施救。
半小時之後，一行人到地方一看，這個臨著嶽王廟街的院子的確很寬敞，而且也挺安靜的，葉正文看著很滿意。
“就這裏吧！”
他指著院落裏一塊空地，說道：“咱就從這兒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