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蘇一寧哦了一聲。魏景初修長有力的手指靈巧地用生火石頭摩擦了幾下,火星跳躍,燃亮了枯木,金黃色的火焰很快就生起來了,跳躍的火光讓冰涼的空氣變得暖烘烘的,還給予了漆黑的山洞一絲光明,不至於兩手一抹黑。
蘇一寧摸了摸自己的衣襟,跑過來的時候,魏景初有意無意地用袖子替她擋住了大部分的雨,所以,現在濕得比較厲害的反倒是魏景初的外衣。隻見他把外套脫了下來,放在了火堆邊上烤幹。因為火堆占用了一部分的位置,兩人隻能盡量往洞內去,抱著膝蓋坐在幹草上。
魏景初麵對枯枝而坐,正在弄火堆。火光勾勒出他挺秀的鼻梁,光影於他的臉龐上流連出了難以言喻的美福脫去了外衣的他,隻是一個少年的身材而已。但看骨架與手指,就可以知道他未來的身材絕不會矮到哪裏去。
枯枝燃燒時偶爾傳來一兩聲爆響,相顧無言。
蘇一寧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問個問題:“你的生辰是什麽時候呢?”
“四月二十三。”
舊曆的四月二十三,換算成新曆,大概就是五月末的時候。那豈不是隻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蘇一寧把這個日子記在了心裏,心中暗暗嘀咕——原來這子是雙子座啊。
一半是光,一半是暗,亦正亦邪,捉摸不定,不願展示真心,薄情而理智,世故又真,善良與邪惡合為一體。這麽一推敲,還真的有點像。
把頭枕在自己的膝蓋上,蘇一寧若有所思地看著魏景初,忽然發現他的眼珠似乎有那麽一點淡淡的墨藍色,不像是純種的中原人。
如果不是湊得那麽近、並且是在這種特殊的光線下看,根本沒法發現。
弄完火堆後,魏景初坐下了,抬眼看向她:“怎麽了?”
蘇一寧笑著:“我忽然覺得你的眼睛很好看,有一點兒藍。”
魏景初睫毛輕輕一顫,有些愕然。蘇一寧挪動了自己的屁股,靠近了魏景初一些,好奇地問:“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家鄉在哪裏呢?是西域嗎?”
“嗯。”魏景初輕輕點頭,似乎不欲細。
蘇一寧沒勉強他,每個人都有不願意的事,隻笑著轉移了話題:“距離我家鄉好遠啊!西域是什麽樣子的,我都沒見過呢,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去一下。”她倒沒有謊——無論是現實生活,或是這個世界,她都沒有去過那片廣袤又神秘的土地。
魏景初意外道:“可是,檀州與西域距離並不是很遠,怎麽會沒有機會呢?”
發覺自己險些漏嘴了,蘇一寧不慌不忙地把話頭兜回來:“因為從出生到現在,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燕山,西域對我來,人生地不熟的,所以覺得分外遙遠。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倒真的很想去看一下。”
魏景初輕輕一笑:“中原人都西域人野蠻冷酷,你也依然想去看?”
蘇一寧搖搖頭,認真地:“每個地方都有好人和壞人。判斷一個人是好是壞,為什麽要根據他的家鄉在何處而判斷?這也太不公平了。判斷的標準應該是那個人本身吧。”頓了頓,她笑眯眯地:“至少,不管那勞什子的李成、王成、張成怎麽,在我心裏,你就是一個很好的西域人。”
以前不知道從哪裏看過這麽一段話,大意是這樣的——一個人,哪怕下人他不好,隻要他對你好,你就得他好。一個人,哪怕全下都他好,隻要他對你不好,你也不必順應外人他好。恩怨分清,方能斷大是非。現在想來,的確如此。
魏景初定定地凝視了她的雙眼一會兒,忽地輕輕一笑,火光下,眼神難得地溫柔,轉頭看向雨幕:“既然這樣,若有機會,你可以隨我一起去看一下。由我來當你的向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蘇一寧一怔,心中卻有些難過。
實際上,等魏景初回歸西域那,就是他叛變霄派的時候。然後,沒過多久,雙手沾滿血腥殺孽的他,就會在密室中爆體而亡。所以,兩人結伴遊西域什麽的,應該是不會實現的了。
但現在氣氛太好了,如果順著他的話下去,結成一個的約定,能在未來讓他有個溫暖的念想,不至於自暴自棄,也算是好事了。所以蘇一寧不忍心打破這個願景。
是的,自暴自棄——這是蘇一寧對後期的他的形容。
蘇一寧一直覺得,後期回歸西域、稱霸武林的魏景初,給人一種放任心魔的感覺——“反正你們都我是煞星,我就屠戮下給你們看”。
而他孜孜不倦地修煉武功,也是蘇一寧覺得他自暴自棄的原因之一——這個人,根本不要命了。要知道,瀧教的武功是很厲害,威力無窮,但是,修煉過度的話,反而會使得饒生命驟然縮短。修為越高,就越折壽。所以,練到了武功高層的魏景初,哪怕不自爆身亡,肯定也會很短命,而且死狀會很淒慘。
實際上,修煉到中層的魏景初在武林已經少有人能匹擔他卻依然不要命地往上修煉,做這麽多,難道就是為了有十足的把握,去奪回楚逸衡身邊的莫蕊?
如果從沒接觸過還好,接觸了之後,她怎麽看,都難以想象魏景初最終為了一個女人徹底黑化,甚至瘋狂到要放棄自己生命的模樣。
這裏麵會有什麽內情麽?
又或是,情之一字,真的會使人那麽萬劫不複麽?
不過,現在想這麽多,也於事無補。蘇一寧籲了口氣,揚起了一個笑,順著魏景初的話了下去:“好呀,我們好了,以後一定要一起去一趟西域,你要帶我吃很多當地的吃,還得負責帶著我,把西域玩個底朝!”
魏景初唇角微翹,點頭。蘇一寧忽然心血來潮,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指:“好了,我們來拉個鉤吧。”
魏景初揚眉:“拉鉤?”
“就是這樣。”蘇一寧不由分地執起了他的膝蓋上的手。當她溫暖柔滑的指尖觸碰到了他帶著粗糙傷痕的手心,魏景初的心微微一動。
他自就不信命,隻信奉凡事都要自己去爭取。待人接物,亦有幾層防線。沒進入他防線內的東西,哪怕再好,他也提不起興趣去拿。但如果某樣東西穿透了他的重重防線,最終被他認定了是自己的,那麽,哪怕要付出一切代價,他都會去奪取、占據它,哪怕毀掉,也絕不會讓它落入他人之手。
然而,這麽多年以來,大多數人都在最外層徘徊,即使有人試圖去觸碰第一層防線,也很快就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