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7章 有得有失
送走了吳夢蝶、聞家奇和譚玉芬等人，楚天舒和杜雨菲陪楚爸爸和楚媽媽吃了午飯，又把他們送到了半山華庭的複式樓。
這是楚天舒與向晚晴結婚的那年，舅舅林國棟送給他們的結婚禮物，他們兩人長期在青原市工作，楚爸爸和楚媽媽更願意住在望城縣的拆遷安置房裡，也不肯過來住，這房子就一直空著。
現在向晚晴生了孩子，楚天舒就勸父母留在城裡，等向晚晴出了院，好伺候她坐月子。
安排妥當，楚天舒和杜雨菲返回青原。
路上，楚天舒開車，說：「雨菲，孩子的命是你救的，以後就認你做乾媽了。」
杜雨菲望著車外，幽幽地說：「我不想做乾的！」
楚天舒無語。
一路無話。
回到家，楚天舒洗了個澡，美美地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上班，楚天舒就去了葉慶平的辦公室，既是報喜，也是報到。
葉慶平簡單問了問向晚晴和孩子的情況之後，便說：「天舒，既然你回來了，那就開個會，把事故搶險救援的情況碰一碰。」
上午十點，召開了碰頭會，楚天舒向市委市政府的班子成員做了全面彙報。
彙報中，楚天舒提到了車禍當晚，青北縣委書記歐陽健和縣公安局長郭凱等人，在明知境內發生重大車禍的情況下，竟然關了手機，躲在私人住所打麻將。
儘管沒有造成直接的後果，但他們對這起事故的態度是麻木不仁的，這等於是見死不救，是對人民群眾生命財產高度的不負責任，是對他人生命的漠視，是一種嚴重的失職行為。
因此，楚天舒建議市紀委派出調查組，對相關人員進行嚴肅查處。
楚天舒講完，幾位常委對歐陽健他們的做法提出了批評，認為楚天舒的建議是正確的，也是必要的。
但是，市長郎茂才卻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他說：歐陽健他們打麻將固然不對，但畢竟是業餘時間，而且在事故發生之後，安排了人員前去現場處理，沒有造成重大損失，沒有貽誤搶救時機，可以考慮低調處理。本來我們做了一件好事，不要因為處理了歐陽健等人，反倒變成了一件壞事。
廖有朋也幫腔說，據他接手後來了解，歐陽健等人在搶險救災工作中不畏困難，表現出色，新荷市的領導非常滿意，並向東南省委省政府遞交了感謝信，特別表揚了歐陽健等人的工作，是不是從將功補過的角度考慮，從寬處理。
林海峰也說，我們應當考慮另一個因素，現在大小不等的事故很多，如果每次都要主要領導出面處理也不現實。更何況，當時他們不知道車禍的嚴重程度，只當成普通事故而忽視了。我的意見是，應該用一種保護和寬容的態度對待他們的錯誤，這也是對幹部的一種培養和教育方式。
林海峰的發言，固然有為歐陽健開脫的成分，但更多的是站在他作為南湖區委書記的立場，強調作為一個地方主官的難處，不能事事都要主要領導承擔責任，給自己今後留點退路。
很明顯，郎茂才等人就此事通了氣，採取了庇護的態度。
楚天舒沒有多說話，卻在心裡發出了一連串反問：作為市領導，你們不是在各種場合都反覆強調各級領導幹部要有政治頭腦嗎？強調要有愛民之心嗎？強調對幹部嚴格要求嗎？強調老百姓的事是天大的事嗎？遇到具體問題，怎麼又是保護又是寬容呢？
簡若明旗幟鮮明地說，我認為，在對待幹部的問題上，社會和老百姓已經夠寬容的了。我們換一個思路看這次車禍事件，假如出事的大巴不是外省的？假如是我們省級機關的車輛呢？出車禍的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政府官員呢？那我們應該怎樣處理？中央始終在倡導以人為本，人的生命是第一位的。所以，我們的幹部在對待搶險救災的問題上，不能有狹隘的人道主義，不能有狹隘的地方主義。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打麻將問題，而是一個執政者的思想境界問題。
簡若明站在生命價值的高度來認識這個問題，與郎茂才等人的觀點完全相左。
觀點針鋒相對，但並未出現場面上的針鋒相對。
「大家暢所欲言，各抒己見。」葉慶平一直靜靜地聽著大家發言，他的這個態度使會場的氣氛不會向激烈爭論轉化，同時也維護著發言的踴躍與溫和的格局。
葉慶平在班子會上的一貫表現就是不發脾氣，不據理力爭，外表總是那麼謙遜不倨，平靜如水，但在座的人都知道，他的骨子裡仍然不乏一把手的強硬。
舒一凡說，青原衛視第一現場欄目要報道此事件，被我壓住了，這對歐陽健他們已經夠寬容的了，如果還要再談保護，我覺得，是不是就有點過度溺愛了。
靳若冰說，如果不嚴肅查處，下回再有事故發生，其他的幹部也躲在某個地方打麻將，釀成大禍怎麼辦？那樣的話，不僅個別幹部的烏紗帽保不住，恐怕我們大家的烏紗帽也要保不住。這種深刻教訓，青原市沒有，其他地方可是有的啊！
靳若冰主抓維穩工作，群體性事件和安全事故中死亡人數達到了某個杠杠，一定級別的領導就要引咎辭職，這是有明文規定的，摘烏紗帽的說法，可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其他地方出現過的。
一上升到了摘烏紗帽的高度，大家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與自己的切身利益掛鉤了，如果任其發展，危機有可能就近在咫尺。
當官的就靠烏紗帽過日子，最在乎也就是烏紗帽，烏紗帽要沒了，什麼都談不上。
因此，會議還是決定由市紀委書記梁宇軒帶隊，派出調查組前往青北縣，查處歐陽健等人在車禍當晚打麻將的問題。
事實非常清楚，人證物證俱在。
調查組當天下午就帶回了調查結果。
晚上，葉慶平召開了常委會，他開場白的第一句話就是：「歐陽健這個人有優點，也有缺點，我個人對他出任青北生態城管委會主任是不太看好的，大家在發表意見的時候，綜合各方面的因素，把管委會主任的人選也定下來。」
這番話說完，葉慶平就給會議定了調子，討論的重點不僅是對歐陽健的處理意見，還包括敲定青北生態城管委會的人選。
會議的結果仍然體現出了慣常的平衡藝術。
因為上一次常委會表決通過歐陽健出任管委會主任的決定，還沒來得及下發任命文件，所以，推翻起來就沒有什麼障礙。
考慮到不能把好事辦成壞事的因素，對歐陽健的處理就沒有跟車禍事故聯繫在一起，只就打麻將這個作風問題，免去了他青北縣委書記的職務，給予黨內警告處分，調任市招商局任常務副局長，行政級別保留了正處級。
縣公安局局長郭凱，縣招商局局長劉亮、縣廣電局局長李勁達等三人屬於非市管幹部，建議青北縣委對其進行組織處理。
歐陽健的出局，並沒有讓范亦兵如願以償，反倒是青北縣縣長余志謙成為了最大的贏家，他不僅獲得了管委會主任一職，還兼任了青北縣委書記。
范亦兵調離市府辦，出任市國資委主任。
討論的時候，郎茂才等人表面上強調的范亦兵還是沒有基層工作經驗，主政一方的領導能力有待加強，暗含的意思卻很明顯，歐陽健出事，范亦兵有挾私報復之嫌，這種幹部既不能放在重要崗位上，也不適合留在領導身邊。
這樣的結果，各方都可以接受。
當初郎茂才反對對歐陽健進行調查，是擔心挖出他其他方面的問題，現在只就事論事地處理，換個副職的位置，卻保住了級別，等於是放了他一馬，同時藉機將范亦兵調出了市府辦，拔掉了身邊的一顆釘子，也算是有得有失，得失相當。
由此也可以看出，葉慶平並不是像上次常委會上表決時說的那樣，支持范亦兵出任管委會主任，而是順水推舟，放他出去擔任市國資委主任，既給了伊海濤一個交代，也讓郎茂才等人心理上有所平衡。
從事態的發展來看，這次常委會的決定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政治效果。
在隨後召開的一次組織工作會議上，省長喬明松在講話時，脫稿發揮，對青原市委市政府提出了表揚，認為他們在處理車禍事故中救援及時，處理得當，為東南省贏得了讚譽。
省委書記南延平在講話中，號召全省各級領導幹部向楚天舒同志學習，在急難險重的工作面前，不推不讓，勇於擔當，始終把人民群眾的利益放在首位，是踐行以人為本的榜樣。同時指出，青原市委市政府對個別幹部身上存在的作風問題，不遷就，不護短，為全省幹部管理起到了良好的導向和示範作用。
就像楚天舒得到了市委書記的表揚一樣，葉慶平得到了省長和省委書記在大會上的公開表揚，心裡自然也是暖洋洋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