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最後的抵抗者
走進這個昏黃無光的瞭望塔,李澄屏住了呼吸,瞭望塔內部寂靜無聲,在通往中央控製室的道路上依舊滿地血汙,隱約能看到一些殘破的布片。
菲利克斯凝眉,揮劍之間用莫名的力量擊破了鏽蝕的鐵門,無形的力道在門上轟開了一個破洞。
灰塵飄散開來,麵前呈現出一個散發著不詳氣息的甬道,裏麵透出森森寒氣。
一走進這個甬道,不協和的感覺就從整個設施中透露出來,這種牆壁正在蠕動的感覺給李澄的感覺很不好,就像是走在一個巨大怪物的胃壁中。
李澄打了個寒噤,從小他就對黑暗有著天然的恐懼,完全置身於黑暗寂靜之中,總能讓他的想法變成撒開韁繩的野馬,把自己給嚇到。
用雙刃的微光照亮一小片區域,不至於讓自己被這裏幽異的黑暗徹底吞噬掉,兩人共同在這裏前進,逼近著前方的施術者。
菲利克斯沉吟片刻,手中近乎透明的長劍微抖,罡風劍氣便將四周的物質全部掃飛出去,精程程度到了連一滴物質都沒有留下,但完全沒有傷到地麵。
這種精密度堪稱可怕的劍技,已經超過了魂霄的掌控程度,這讓李澄微微側目,歎道:“果然你不隻是個單純的商人啊…?”
菲利克斯聞言冷哼,看向李澄:“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我從來不在乎這裏的產業如何,李澄先生,這隻是我不得不對現實做出的妥協。”
“請你不要誤會。”
他的話變得幽深不定,李澄莫名的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化,謔然道:“巧了,我在這裏也是對現實做出的妥協。”
菲利克斯偏開視線,用長劍勾起了一隻沾滿鐵水的猩紅爬蟲,離開了鐵瀾池子,它就像是脫水的魚,在不停的扭曲。
菲利克斯饒有趣味的用劍鋒碾碎了它,轉而開口:“李澄先生,我有一個問題。”
“這場災難的引發者,當你抓到他以後,你會怎麽處置他呢?”
李澄心下微動,在長長的甬道繼續前進,沉吟道:“當然是殺!”
菲利克斯眼神微暗,默不作聲的繼續向前走。
他已經隱隱感覺出了什麽,這種能控製光線的法術,讓整個瞭望塔和內城區變成死地的人,也大概隻有那個販奴首領能做到了。
菲利克斯心下後悔不已,如果自己能在謹慎一些,這棘手的事情或許不會發生,但事情從來沒有如果。
終於,他們踏進了瞭望塔控製室,這個瞭望塔的頂層,能俯視整個薩克多斯的地方。
這裏隻有一小簇飄在空中的血紅火焰,猩紅色照亮了矗立在窗台旁模糊不清的一個人影,他背著身子,透過窗戶看向正熊熊燃燒的城市。
李澄心下奇怪,他手中的雙刃散發出的光線也被完全吸收,這裏再度變得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楚…
什麽都…看不清。
除了那簇正靜靜燃燒的紅色鬼火,詭異而妖冶。
隨著兩人逐漸靠近,突然又有兩簇鬼火在身邊迸射出來,照亮了那裏的兩個人型生物,李澄仔細一看,被嚇了半死。
——隻見那是兩具死相淒慘的屍體,其中一具很顯然身體已經支離破碎,麵部都是焦黑一片,似乎是被高溫猛烈衝爛。
——而另一具全身都是銳器絞出的傷痕,每一道傷痕都深可見骨,露出其中各種不可名狀的可怕傷口組織,各種殘肢七零八落,李澄額頭不禁滲出冷汗。
那人開口了。
“晶染小隊感染者領袖喬爾巴尼,薩弗拉人,力大無窮實力強勁,曾一人憑借勇武雙臂擊潰薩克多斯分隔層,引導無數感染者逃出內城區。”
“1071年9月16日,在東城區為城防軍抓獲,處以炮烙之刑,晶染小隊感染者300餘人被集體斬首。”
“金鈷小隊感染者領袖帕多尼斯,斐迪亞人,引導東城區感染者發動了數十場大規模暴動,隱藏強悍實力在工廠區中數十年,隻為推翻薩克多斯對感染者的壓迫。”
“1074年11月24日,在城防軍大規模的鎮壓中受傷,簡短的審問後砍下四肢,絞爛內髒,巡遊城區示眾,金鈷小隊感染者一同赴死。”
李澄沉默下來,繼續向前走著。
啪啪!
又是兩簇紅色鬼火,照亮了另兩具屍體,同樣死相淒慘,那人繼續用著看不出悲喜的聲音,緩緩介紹著。
“荒蕪小隊感染者領袖瑪蓮黛麗,魯珀人,被譽為‘雪山中的魔者’,她精妙絕倫,冠絕天下的冰霜法術可以影響數公裏的區域,曾讓整個薩克多斯陷入冰凍之中,借此脅迫大議會改變感染者政策。”
“1076年4月9日,在與大議會談判中遭到感染者背叛,在數千蒸汽甲胄及貴族團的圍攻下力竭,最終被亂刀砍死,巡遊示眾,荒蕪小隊感染者無一幸免。”
“灰霾小隊感染者領袖希風,卡斯特人,其潛行術達到了巔峰造極的境況,曾以一個最簡單的匿形設備借助屏息術,潛入內城區偷光了所有值錢的東西,神不知鬼不覺的斬殺了數十個大議會成員。”
“1079年5月28日,在全城戒嚴長達半年的封鎖搜捕中最終落網,被城防軍用金塊活活砸死,小隊成員一同斬首。”
李澄心下微寂,手臂顫個不停,調整著自己的情緒,努力不去偏頭看那些死相淒慘的感染者領袖們。
噗噗!
離台階上的人影最近的地方再度亮起兩道鬼火,照亮了又兩個人。
“獵隼小隊感染者領袖‘深白’,擁有天生的完美法術體質,對源石技藝的親和力連萊塔尼亞的頂級巫術師都自愧不如,曆史上唯一做到‘炎身合一’的怪物,多次在野戰中率領感染者擊潰城防軍部隊。展開的遊擊戰令薩戈門貴族聞風喪膽,也是整個薩克多斯感染者的精神領袖。”
“1080年1月14日,遭到伊斯科爾、金土城,薩克多斯三城合力圍剿落網,在全身火焰用常規手段無法處死的情況下,被押送荒野,為戍衛灰林處決。”
“聖輝小隊感染者領袖塔卡,擁有一麵無堅不摧的輝光巨盾,曾一人一盾擋住了薩克多斯傾盡全力的攻勢,猶如一扇天堂巨壁,為所有北城區感染者逃亡荒野爭取了時間。”
“1083年,為城防軍從口鼻灌入重鉛,處死,屍體被製成人幹展覽示威,小隊成員一同斬首。”
李澄終於煎熬過了這一路的漫長過道,走到了這個黑影麵前,他張了張嘴,突然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戈達轉過身來,他的麵孔極度平靜,但是眼底卻透露出一股幾近非人的瘋狂,讓李澄和菲利克斯心底發寒。
“……這些六位感染者領袖,都是在薩克多斯抗爭過的感染者嗎?”菲利克斯遲疑發問。
“六位??”
“……啊哈哈哈哈哈!!”
戈達仿佛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誇張的撕扯聲帶高亢的笑出聲來,好半晌才擦去眼角因為大笑而泌出的生理性淚水。
他麵前的鬼火呼呼湧起陣陣寒風,戈達饒有趣味的打了個響指,頓時四周的黑暗被無數個紅芒芒的鬼火所徹底照亮,當這裏最終顯露出來全貌的時候,李澄震驚了。
無數個,數百個,肉眼數不過來的殘破屍體在兩邊矗立著,他們那早已破碎的肉體被拚合起來,強製用法術保存完好。
每一個屍體背後都隱藏著一段傳奇,一段感染者抗爭的血淚,一個可歌可泣的史詩故事,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曆。
然而他們的事跡無人知曉,他們的身軀隻能在茫茫荒野中腐爛變質,被掛上殘酷的卑劣汙蔑,回歸大地上一縷無足輕重的煙塵,就像從未做過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