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射手與弓
矮胖老者司曲一下車就開啟了檢驗模式，如果芸姚沒達到要求，那麽他肯定頭也不回地離開，連行李也不用卸下來。
芸姚看著手裏的三指寬、一掌厚的木條，心想這個還需要試麽？雙手握住兩端用力往下折。
啪！
芸姚剛剛用了五份力道，夾木就斷掉了。
司曲圓臉上的皺紋凝固了，眼睛終於睜開，上上下下打量，然後笑了：“哈哈，姬山人確實沒有騙我，這確實是絕世射手的好苗子，我沒來錯。”
一旁的名為矢的黑小哥也目瞪口呆地點頭，他可知道夾木的強度，他用最大力氣也就是把它掰彎，根本沒能力掰斷。
“老丈，這不用我賠償吧，是你要我用力的，我才用了一半力它就斷了。”芸姚無辜地說道。
“一半力？”司曲一愣，然後又哈哈大笑起來，皺紋擠在一起：“矢，搬行李，看來我們要住一段時間了。”
“是，老師。”這位黑小哥也是製弓之人，是老丈的弟子。
兩輛車上全是製作弓的工具和材料，這位老人可是專家，光是工具就有兩大箱子，全部搬運到廬裏。
“我來幫忙。”芸姚的力氣不用白不用。
司曲知道自己來對了，不過他沒有立刻進入工作，而是先觀察芸姚射箭的習慣和動作，並且他還帶了好幾把弓讓芸姚試射。
“感覺如何？”每次用了司曲的弓，他都會這麽問芸姚，詢問她的感想。
好用，說不出來到底哪裏好，但肯定比老師製作的弓要好用：“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是覺得很好用。”
“說不出來可不行，想要成為絕世射手，不但要了解自己，了解弓和矢，更要了解你和弓之間的聯係，體悟弓給你的感覺，不然一直這樣渾渾噩噩終究是不能成為絕世射手。”顯然這位製弓大師也有著一套自己對射手的理解：“我讓你試射不同的弓就是為了讓你體驗其中的差距，如此一來你才會知道自己想要一把什麽樣的弓。”
專業，姬舍聽了連連點頭，他以前是士兵後來是山人，並沒用享用過任何的定製弓，並不了解弓與弓的差距，但他覺得司曲沒說錯。自己可以教芸姚射術，但交不了芸姚如何挑選弓箭。
好吧，芸姚也隻能細細品味了，順便上司曲的弓課。
姬舍教芸姚的隻是射，司曲教她的是弓，完全就是兩門完全不同的課，都非常有深度。
“弓有六公，矢有八矢，也就是六種不同的弓，八種不同的箭，不同的弓有不同的品格，不同的箭也有不同的神韻，就像每個射手都有不同的性格和習慣一樣，所以選擇弓箭的時候必須要選擇適合自己的弓和矢才能發揮射手的最大威力。”司曲說道，然後他開始講述六弓八矢的內容。
這些知識有助於芸姚了解自己在使用不同弓箭的時候產生的感覺，隻有掌握了不同的感覺，才會知道自己最適合哪一種搭配。
這可是西周，已經細化出這麽多的說法了，芸姚除了佩服也無話可說。感覺就好像是配眼鏡一樣，要選擇合適的舒服的重量適中的鏡框，也要選擇價格合適品質不錯符合自己眼睛度數的鏡片。
所謂的感覺，其實就是互相之間是不是默契，是不是合適。
雖然之前姬舍說過善射者不擇弓，但專門製作弓箭的匠人顯然不會認同這種說法，不擇弓就發揮不出射手的實力，要發揮全部實力就必須擇弓，而且要擇得非常仔細才行。再說了芸姚也沒到不擇弓的水平，不然姬舍也不會為了弟子專門請專家回來。
“……六弓中以王弓最為霸道，八矢中以殺矢最為險厄，但絕世射手不一定是要用最霸道的弓和最危險的箭的。”
芸姚把這些記在心中，仔細地感受不同弓的差異，尋找適合自己的弓箭類型。
司曲暗自點頭，姬舍是個名師，芸姚也是個高徒，他能看出芸姚潛力無限，如果她能成為絕世射手，那自己的弓也能名傳千古，自己也就死而無憾了。自己絕對要拿出全力打造一把絕世好弓，一定要拚了老命去做。
感覺是越來越準確了，以前芸姚隻知道射箭，也不懂如何判斷弓的好壞、箭的優劣，但現在她可算能說點一二三四出來了。
隻有經過不斷地試射不同的弓，累積經驗才能有這個認知，從而了解到弓箭與弓箭的差別。同時芸姚是越發清晰地感覺自己想要一柄什麽樣的弓了，通過試射，她的需求也越來越清晰了。
強度隻是其一，拉弓的時候還要夠快，而且弓身最好重一點，當然握把最好可以替換因為自己以後還要長大，手也會變大……
一次次地射擊，芸姚心中的思路清晰了起來，隻有把這些需求轉告給司曲，弓人才能量身定做出一把好弓。
“孺子可教。”司曲見芸姚這麽快就領悟了要訣，也是非常高興，因為有些射手一輩子都不能領悟他的教導，隻知道射箭卻根本領悟不了差異和不同，一輩子也不能了解自己需要一柄什麽樣的弓。
製弓的大師也不是射手肚子裏的蛔蟲，他們確實能製作厲害的弓箭，但也需要射手夠聰明才能讓製弓人知道他們的需求。射手說不出需求，製弓大師總不能無中生有吧。
如果連射手都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製弓大師真做出來了，射手隻怕也不會滿意，反而敗壞大師自己的名聲。
“優秀的製弓人為優秀的射手製作弓箭。”司曲說道，終於可以開始了。當然這是高情商的說法，低情商的說法就是聰明的製弓人絕對不給笨蛋射手製弓。
司曲是魯國最優秀的製弓人，而芸姚也是個聰明的射手，兩人合作非常愉快。芸姚已經說出來自己的需求，現在輪到司曲展現真正的技術了。
“大弧強弓，黑色弓弦，重、快、強。”當司曲握住工具的一瞬間，他就不再僅僅是個可愛的小老頭了，而是魯國最強大的製弓之人，請他製弓的諸侯多如過江之鯽，但他隻為真正的射手製作適合他們的弓箭。
就在小院裏搭起了工作台，在徒弟的配合下開始製作，屬於匠人的強烈氣息彌漫草廬，令人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