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2章 別來無恙
穆霆驍本能地覺得這件事情實在是有些過於蹊蹺了。
他突然想起來藍哲跟他提起過的,他們被人盯上了這件事情。
可是,他還是選擇了沉默,並沒有把這件事情出來。
“霆驍。”
一旁的沈養收起了手機,轉頭叫了一聲穆霆驍。
穆霆驍抬頭,沈養的樣子看上去有些抱歉。
“我想去見見自己的一個老朋友,不知道能不能麻煩你在這裏照顧芊雪和寶一夜?”
穆霆驍點頭,“需要我叫程雷來送您過去麽?”
沈養搖頭,笑著拒絕。
“不用麻煩了,他住的地方離這裏不遠,我走過去就可以了。”
打過招呼之後,沈養就從病房裏走了出去。
穆霆驍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鍾,已經是夜裏九點鍾了。
這個時間,沈養是去見誰?
……
走出醫院,沈養到醫院門口的超市買了一瓶五十六度的紅星二鍋頭,然後沿著馬路,一直向南走了整整半個時的時間,就看到了一條寬闊的立交橋。
路燈已經亮了起來,但沈養卻是一路走進了立交橋下麵最陰暗的地方。
轉了不知道多少個圈之後,沈養終於在一個背風的角落裏,找到了自己想見的人。
他走到了一個正窩在廢紙盒和報紙裏瑟瑟發抖的老人麵前,低聲開口。
角落裏的老人滿頭都是淩亂的白發,胡子也長了滿臉,從茂密的頭發和胡須裏露出來的臉上,滿是油汙。
甚至連眼角皺紋的溝壑裏,都是反著油光的汙垢。
他的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棉襖,開線的部分是用鞋帶縫起來的,在黑暗中看起來就像是一道長在他身上的醜陋的傷疤。
“別來無恙了,老朋友。”
躺在地上的老人懶洋洋地睜開了一隻眼睛,看到站在自己麵前的,穿著光鮮亮麗的沈養,竟又嗤笑著閉上了眼睛。
“老朋友?先生真是會笑,我這樣的人,可沒有什麽朋友。”
老人的態度,似乎也在沈養的意料之中。
他從大衣的口袋裏拿出那瓶二鍋頭,打開了瓶蓋。
瓶子裏的酒香一下子被釋放出來,像是壓抑了許久一樣,在蕭瑟的秋風下,緩緩被送進了老人的鼻子裏。
老人狠狠地吸了幾下鼻子,倏然瞪大了眼睛。
“紅星二鍋頭?給我!”
他伸出了髒兮兮的手,像是個孩子一樣朝著沈養索要,以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
沈養笑了笑,問道。
“不請我坐下跟你喝一杯麽?這樣冷的,你最需要的,大概就是這個了。”
老人總算是用正眼看了看沈養,仿佛思慮良久,終於還是沒能戰勝自己對那瓶紅星二鍋頭的渴望。
他從自己的背後抽出來一個方方正正的紙盒,壓扁,扔到了自己的對麵。
“坐吧,看在二鍋頭的麵子上。”
沈養也不氣,坦然地在老人的麵前坐了下來。
他拿出酒,又拿出了兩個杯子,擺在了自己和老人的麵前,把二鍋頭倒滿了兩個杯子。
“嘖——哈,爽!哈哈哈哈!”
一杯酒下肚,老人大笑了起來。
可看了看麵前空空如也的地麵,老人伸出手,有些不滿地道。
“沈養,你從就是這個德行,既然買了酒,為什麽不帶隻燒雞烤鴨什麽的過來?你以為我還是當年的千杯不倒麽?怎麽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你你你,讓我還能你點什麽好?”
沈養的臉上一直是十分溫和的表情,招呼了正在偷偷朝著他們這裏看的孩子。
“過來。”
那孩子怯弱地後退了兩步,直到看到沈養對麵的老人也招了招手,才怯生生地走了過來。
“幹爺爺。”
那孩子怯生生地喚了一聲老人。
老人樂了,刮了一下孩子的鼻梁。
“你竟然還認了幹孫子?”
這是讓沈養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事情。
帝都今夜的風有些涼,那孩子隻穿了一件單薄的外套,凍得臉煞白,瑟瑟發抖。
腳下的鞋子也是破的,還不合腳,腳趾頭都露在了外麵。
老人沒有回答沈養的問題,而是把自己身上這件破舊的棉襖脫下來,罩在了這個孩子的身體上。
“去給爺爺跑個腿,到那邊去買兩隻烤鴨過來。”
孩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買?他們拿什麽買?
他長這麽大,還沒用錢買過東西。
老人扭頭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沈養,沈養把已經準備好的紙幣遞到了那孩子的麵前。
“去吧,喜歡什麽就去買什麽。”
老人卻一把打落了沈養手上的大額的紙鈔,也不管自己的手是不是髒兮兮的,猛地一把伸進了沈養的口袋裏,從裏麵拿出了一張五十塊的紙幣。
“去,就去買兩隻烤鴨回來!”
孩子接過了錢,朝著路邊還亮著燈的那家熟食店跑了過去。
脫下了棉襖的老人身上隻剩下了一件破爛的短袖,甚至裏麵已經瘦得皮包骨的皮膚沈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養歎了口氣,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披在了老人的身上。
老人沒有推脫,仰頭,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他一直看著那個孩子抱著兩隻烤鴨跑了回來,然後從他的懷裏接過了一隻,就在沈養的麵前大快朵頤了起來。
那個孩則是在他的指揮下,躲到一邊去吃了。
沈養一直靜靜地看著麵前的老人,一言不發。
直到老人把一整隻烤鴨都消滅掉,沈養才終於開口。
“當年黎家的孩子,根本沒有死,對不對?”
老人正在啃一條鴨腿,聽見沈養的話,立刻把嘴裏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肉吐了出來,手裏的骨頭也扔掉,甚至連麵前的二鍋頭也推翻了。
“走,給我滾,快給我滾開!”
老人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上滿是怒容,眼睛也突然就變得血紅了一片。
即便是老人把他的大衣從身上脫下來,狠狠地丟在了沈養的臉上,沈養也依然不為所動。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的老人,沉聲道。
“白義,你到底還要自責到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