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死約
“於臨風，你鬆開，今日我若是聽了你的話，我便要背負這些性命，日日夜夜，你讓我如何安枕而眠？”柳若兒收不回自己的手，便任由他拽著自己匆忙轉身，踉蹌一步，險些跌倒。
於臨風從沒有這般害怕，害怕失去柳若兒，即便方才那刻下定決心，要用自己的死換她的活時，他心底都沒有此刻惶恐忐忑。
於臨風不顧柳若兒險些摔倒，拉拽著柳若兒往馬車前走，蹲下去準備打橫抱起她，放到車轅上，馬夫跳下車，騰出地方。
柳若兒側身閃開，對著於臨風耐心且溫柔地勸道：“那些女子比我小不了多少，你忍心看他們死在眼前？”
於臨風蹲在地上，麵色更加陰沉，他不想那些漢家女子落在啖肉飲血的戎京人手裏，更加不想柳若兒落在他們手中，因為他曾親眼看見過戎京人如何的暴戾恣睢，將一個活生生的女子，吞食殆盡。
“若兒，我絕對絕對不會拿你去換這些女子，哪怕我死，也要送你出去，”於臨風極其緩慢地站了起來，原本挺拔的身體，瞬間如山崩地裂一般，渾身如同抽空了力氣，眼中雖然滿是堅定之色，可是這話裏隱約帶著哀求之音，他在怕，哪怕他不想表現在柳若兒麵前。
“於臨風，你自己知道以少勝多是不可能的，這些女子和你們在戎京人手裏討不好，巡邏軍被引進深山中，短時間根本不可能前來救援，你們，或者說，如果你執意下去，我們都要死！”柳若兒終於收了溫柔的神色，無比認真地看著他。
“夫人，您不能去！”小翠一直站在旁邊，踟躕著要不要上來勸柳若兒，當她聽出柳若兒決意要用自己換漢家女子，頓時快步走過來，拉著柳若兒的手臂，因為害怕，眼中蓄滿了眼淚，膽怯地看著，小聲地勸她。
柳若兒拍了拍小翠的頭，憐愛地笑了起來，“小翠，乖，聽姐姐的話，回馬車。”
小翠害怕不聽話會惹柳若兒生氣，卻又更害怕柳若兒會一去不回，她顫抖著手，緊緊地抓著柳若兒的手臂。
“戎京人狠毒，世人皆知，我們抱著必死之心，要救回那些女子，她們能和你一起活著！”於臨風抓著柳若兒的肩膀，麵色堅定，目光略帶悲傷，看著柳若兒，緊繃著麵孔。
柳若兒沒有拂掉他緊緊抓著自己肩膀的手，他麵色看起來十分難看，白玉似的臉孔，精美的五官泛起了一抹滄桑之感，他咬了咬牙，身子一蹲，將柳若兒扛了起來。
但也在頃刻間，柳若兒放在腰側的手，摸出一根淬了麻藥的針，紮在於臨風的手臂處，霎時間，於臨風身體一軟，黑白分明的眼中，痛苦和驚恐之色，瞬間翻湧而出，他強撐著，手指劇烈地顫抖，仿佛一隻想要探上碧空的老樹枝幹，痛苦的掙紮著，用最後一點力氣，想要觸碰她的衣角，卻在最後那一刻，無力地垂了下去。
“主人！”冷九是第一個注意到柳若兒偷襲於臨風的人，他顧不得玄冰是否會一時憤怒，衝過去砍人，大叫一聲，跳下馬，衝到柳若兒麵前，將被麻醉的於臨風，從地上扶了起來，抱在懷中，急切的呼喊。
“他隻是昏迷，十個時辰後，他自己會醒來！”柳若兒淡淡地看了一眼冷九，又看了看他懷中的昏迷的於臨風，在觸碰到冷九眼中的憤怒時，她也隻是淡漠地扭過臉，整理了一下衣服。
“小翠，回馬車，”柳若兒用力把小翠的手指，一根根掰開，雙手將她因為緊張和恐懼而顫抖的手，攏在手掌心裏，極盡溫柔地笑著說。
小翠吧嗒吧嗒的開始掉眼淚，大眼睛裏蓄滿了霧氣，看起來楚楚可憐，柳若兒歎了口氣，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淚水，低下頭，和她對視，“小翠，我不能就這麽走了，隻要我去戎京，他們就能放你們離開，你看那些少女，和你一般大，你願意看著她們落到戎京人手裏？況且我可不是那些柔弱的少女，我可有密技使出來，相信我，乖乖回去等我，好不好？”
小翠憋著氣，小聲地抽氣，咬著嘴唇，不讓哭聲放大，她低下頭，淚水止不住地打在柳若兒的皓腕上，良久，一隻溫柔的手覆在她的頭頂，輕柔地揉了兩下。
“老王，將小翠扶上車，”柳若兒偏頭將一旁恭敬伺候的車夫叫來。
柳若兒將哭哭啼啼的小翠送上了馬車，又麻煩馬夫幫忙把於臨風也送進馬車，等一切安排妥當，在冷九灼灼的目光下，柳若兒整理了一下衣裳，才抿嘴微笑，抬步要走。
“夫人，你……確定要去？”冷九不忍心看著這個弱女子，為了眾人去赴戎京死約，他從沒有聽說過去了戎京的漢地人，還有能全身而退的。
柳若兒側過頭，抿嘴輕笑，清雅秀麗，如同峰頂清冷潔白的花朵，一塵不染，仿佛下凡的仙子，冷九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怯懦，這女子柔弱，卻甘心用性命救眾人歸，可他一個堂堂男子漢，卻要苟且偷生。
“冷九，你不必自責，能以一人，換眾人活，我的死，便不是毫無意義的，”柳若兒微微歪著頭，笑著點點頭。
柳若兒走的極滿，每路過一個冷衛，便能得到一個灼灼的目光，目光裏有敬佩，難過，悔恨，猶豫，所有的情緒全部聚集在這個柔弱的少女身上，而她卻高高仰著頭，天鵝似的脖頸，緊繃成一個優美的弧度，臉上卻是淡淡的笑容，目不斜視，徑直走向眾人前頭。
“美人，美人，果然是美人！”戎京人首領想要上前，卻被旁邊的冷衛持劍逼了回去，其他的戎京人們，也紛紛拿起了武器，一時間氣氛變得緊張，戎京人首領卻大笑著朝其他人擺擺手，示意眾人放下武器。
“你叫什麽？”柳若兒笑容一斂，冷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