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膽怯

  李宗明又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老孫頭的臉色大變，立刻上老和尚那借了紙筆，寫了幾個字給李宗明看：“李小子，你好好瞧瞧，那瞎眼老太太的字，跟老漢我的字，有多少相似程度？”


  李宗明拿著紙瞧了又瞧，道：“老爺子的字剛勁猛健，瞎眼老太太的字婉約清秀，但你們的字體與運筆方式差不多，若不仔細看，倒像是同一個人寫的。”


  李宗明話音剛落，隻聽啪嗒一聲，老孫頭手裏握著的旱煙掉在了地上。


  李宗明抬頭，看老孫頭，隻見老爺子眉宇神色之間又是迷茫又帶些希望，嘴裏念念有詞：“我的字是我老娘親手教的，那字體與外頭的字體都不同，怎麽會有人寫的字體與我的字體相似……瞎眼老太太……八十多歲……莫非……？”


  老孫頭渾然覺得全身一顫，打了個激靈，抓著李宗明的胳膊急急道：“小子，老漢我隨你進山，去那獵戶家！走走，我們現在就走，立刻出發！”


  老孫頭說著，衝進柴房拿著他的包袱就走。


  李宗明趕緊跟在後頭，背著東西衝了出去，急急跟方丈說了一聲，便領著老孫頭進山。


  “宗明，廟裏距離那獵戶家，有多遠？”老孫頭一路上都悶聲趕路，腳下極快。


  “一日的路程，明個傍晚就能到了。”李宗明道，“咱們今夜在林子裏的小屋落腳。那屋子是我以前打獵的時候搭的，有時候進山時間久，總得有個屋子防野獸。”


  老孫頭點點頭，他心裏雖然急著見那瞎眼老太太，好求證心中所猜測，可他也曉得，深山裏野獸多，不能魯莽，否則喂了野狼熊瞎子，那可就什麽都沒了。


  天剛黑沒多久，兩人就抵達了李宗明的林中小屋。


  這是個樹屋，雖然不大，但是看著挺結實。建在樹上，可以防野獸。


  兩人爬樹上去，李宗明把屋子中間的火堆點燃，火堆上方有個吊鍋。李宗明將水倒進去，待水開了，將米和臘肉、切碎的蔬菜一鍋煮了。


  兩人圍著火堆，喝了熱熱的粥。李宗明默不作聲的看著這樹屋，當年他進山為了沈夏獵聘禮，陸瑤一個弱女子獨自背著好大一袋補給進山，就是放在這個樹屋裏的。


  想到此處，李宗明心裏浮現出陸瑤的影子，忽的覺得整顆心都似被雙手攥住了一般，極其想現在就見到她。


  而老孫頭，則捧著粥碗，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兩人很快躺在獸皮毯子上入睡，睡覺的時候，老孫頭抱著他老娘的牌位，摸摸索索的，夜半十分，不曉得是說夢話還是沒睡著，李宗明總覺得老孫頭在對著那牌位說話。


  天剛亮，兩人就收拾起床繼續趕路。


  山裏植被多，幾乎沒有路，可老孫頭一把年紀了，卻走的飛快。


  他身上的衣服被荊棘掛破了，鞋子被石頭磨破了，可整個人卻渾然不覺，放佛那獵戶的小屋裏，有條無形的線在牽引著他。


  李宗明見老孫頭趕路急切，自個也加快了路程。原本要第二天傍晚才能達到的獵戶小屋，剛過了晌午就隱約能瞧見了。


  遠處是山穀，山穀裏百花盛開，別有洞天。幾座茅屋整整齊齊的建在山穀的小溪旁。屋子前麵是草地，草地上開著零星的小花。旁邊的小溪蜿蜒而過，裏頭偶爾有小魚躍出水麵，泛起一陣粼粼波光。


  簡直是一座世外桃源！

  “老爺子，那便是獵戶一家了。”李宗明道。


  老孫頭眺望遠方，看著那山穀，喃喃道：“好好，靈山秀水，別有洞天的好地方啊！”


  “老爺子，咱們快走吧。”李宗明想著老孫頭著急到獵戶家，於是腳下加快，走了幾步回頭，卻見老孫頭依然呆立在原地，隻望著那片屋子發呆。


  “老爺子，怎麽不走了？”李宗明奇怪道。


  老孫頭沒有回答，隻看著那片屋子出神。


  一路上，他跋山涉水，恨不得長了雙翅膀立刻飛過來。可當他一路披荊斬棘，終於走到山穀裏的時候。看著那屋子，卻又生出膽怯的心思，腳下似生了根一般，難以邁出半步。


  若是……若是他猜錯了怎麽辦？若他去了獵戶一家，見了那瞎眼老太太，發現不是自個老娘，那又怎麽辦？

  一路上，老孫頭滿滿的希望，如今全部悉數化成了擔憂、害怕。


  他害怕自己這麽多年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一下子破滅。


  老娘啊，你是真的沒去世，而是住在這深山的獵戶家麽？


  老孫頭眯著眼睛，看著獵戶家屋頂的嫋嫋炊煙，想著，是不是老娘在灶台旁邊燒火做飯呐？


  思緒恍惚間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老孫頭還是個熊孩子，老娘每天在灶台邊做飯，總會對外頭喊：“成小子，來給娘燒火。”


  可那時候還是熊孩子的老孫頭太頑皮，太貪玩，總想出去和小夥伴們摸魚掏鳥，哪裏耐得住性子去幫老娘生火。


  於是每逢此時，年幼的老孫頭總會一腳踹開大門，笑嘻嘻的跑個沒影。他要去玩，才不要生什麽火呢！

  “唉，老娘啊，我悔啊，我要是那時候不那麽淘氣，幫你生火就好了……哪怕隻一次……不知道不孝子還有沒有這個機會了……”老孫頭的視線忽的模糊了，不知何時已然老淚縱橫。


  李宗明看著老孫頭的神色，並不打擾他，隻安靜的站在旁邊，等待老孫頭平複心情。


  過了半響，老孫頭用他粗糲的手擦了淚，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對李宗明道：“走吧，李小子。”


  李宗明點點頭，道：“老爺子，咱們走。”


  這次兩人走的很慢，那明明已經很近的獵戶小屋，硬是走了半個時辰。


  “王大叔，我是李宗明，我來瞧你們咯！”李宗明站在屋子前頭，手支成喇叭，一聲吆喝。


  屋裏立刻探了個頭出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梳著少女可愛的雙圓發髻，一看見來的是李宗明，眼裏劃過驚喜神色，衝了出來，口裏嚷著：“爹、娘，奶奶，宗明哥來啦！”


  小姑娘一聲嚷嚷，從身後幾個房間裏走出幾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