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這就是魔
綏原礦機宿舍,沈雀嫋喊著‘我說,隻要你歡迎我……’從床上坐起來。
餘音還在這狹小的房間裏回蕩,隻有她一個人。
昏暗的房間,潮濕發黴的空氣,黃斑點綴的牆壁。
她嘴角的笑收斂,這是她這一年多來,第一次是笑著醒來的。
可是笑過之後,就是落寞,床上呆呆的坐了好一會,她又笑了。
掀開被子,赤裸裸的下床,徑直走到衛生間,伸手把遮在鏡子上的白布扯掉。
在衛生間裏點燃了一根白色的蠟燭,端著蠟燭湊到鏡子前。
鏡子裏麵是一個頭發都脫落的恐怖女人,半張臉坑坑窪窪,像是被硫酸潑過。一隻眼窩放著一個玻璃球,樣子很是猙獰。
胸口到胳膊上,彩色的傷痕密布,這是在傷口上潑過染料造成的。
這就是沈雀嫋的本尊!
小心翼翼從肥皂盒後方取出一個襪子,從裏麵倒出一個潤唇膏,潤唇膏有些硬,她用力的在自己的嘴上來回搓幾下,嘴唇都被風幹的潤唇膏擦破,她卻渾不在意,塗抹完,對著鏡子嘟嘟嘴。
再看鏡子裏麵,是一個黑發,大花眼,高鼻梁的美女,此時也嘟著嘴。
鏡子裏的沈雀嫋是一個精靈族的公主,而鏡子外,是能讓小孩止啼的怪物。
在打量過鏡子裏的自己之後,轉身笑著走出了衛生間,她也想擦擦自己的臉,可她的化妝品僅有這半截潤唇膏。
進了臥室旁邊的房間,打開了櫃門。
突然,
裏麵掉出來幾具屍體,沈雀嫋低頭看看,歎息一聲,
“你們的衣服都不適合女孩子!”
嘴上這麽說,可是她還是蹲下來,脫下了一具屍體上紅色的毛衫穿在了自己身上。
接著再打開另外一個衣櫃門,裏麵依舊是擠的滿滿的屍體。
她厭惡的皺眉,拉出一個屍體,拿走一條黑色的長褲。
穿好衣服,哼著歌,走進了廚房。
不知道王哲看到沈雀嫋屋子裏的樣子,會怎麽想,王哲隻是覺得沈雀嫋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憐,自己兩次都沒有幫她脫離苦海,有愧。
沐竹村王哲隻是觀察沈雀嫋是不是還擁有獨立思考能力,結果他是滿意的。
魔有腦子是真的,可是有腦子的多了去了,為何會被稱為魔?這滿屋子角落裏塞滿的屍體,就是答案。張如瑾折磨沈傳師,她放過了,王哲也在針對沈傳師,所以她同樣放過了。
但任何無視她的苦厄的人,都該死,這就是魔!
廚房的抽屜裏,她拿出了一個白色的藥品,這櫃子裏的所有人,都吃過這個藥。
把一整瓶倒在手裏,笑著說道,
“上虞歡迎你!”
之後抬手……
突然,她的手被人抓住。
她轉頭,一個漂亮的女孩抓著她的胳膊,這個女孩的漂亮,讓她有些嫉妒。
“想恢複你的容貌嗎?”女孩笑著問道。
沈雀嫋連連點頭,女孩笑著說道,
“三號櫃房誠聘你為業務主管,你可願意?”
沈雀嫋再次點頭。不需要思考,她看似淒慘,但是她很清楚,這個世界上有著太多不可思議的人。
沈雀嫋被這個女孩拉著朝著一個古樸的飛簷二層木樓走去。
女孩在笑,“咱們三號櫃房,現在有神、有魔、也有鬼、還有人,哈哈,下一個我覺得該招聘一個仙……”
這是誌得意滿,連心裏話都藏不住的是唐雅。
三號櫃房擅長坑門拐騙,唐雅抓住了最好的機會出手,情緒亢奮,本次招聘,她要給自己打二百分。
沈雀嫋真正放下心中的仇恨,她的樣貌會恢複如初,根本不需要三號櫃房幫忙。
可是櫃房內,沒人笑,也沒有人興奮。
桃子帶著麵具一聲不吭的坐在二樓,或許她在神龕上被供奉的時間太久了,所以保持一個姿勢一動不動,不算什麽太過奇怪的事。
陳辰趴在桃子對麵,說道,“你為什麽不攔住她?殺人魔都往這裏帶!”
桃子淡淡說道,“這裏她才是主人!招聘誰,是她的權力!”
陳辰說道,“那個城隍追來了!你出去不?”
桃子動了,沒有回答陳辰的話,而是取過一張紙,然後寫了一個字,
“逃!”
收起了筆,然後折成一隻飛機從二樓窗戶飛了出去……
陰玲慧盯著三號櫃房,她還是來晚了一步,一張臉拉的很長。她本身不屬於一個美女,隻算是一個相貌普通的女人,而此時拉長臉,就顯得有些醜了。
她看到了二樓飛出去的紙飛機,也看到了上麵的那一個字,手抬起,目光卻與二樓窗戶口站著的帶著麵具的桃子不經意的對視。
她的手又放了下來,這不是她害怕桃子,而是她還是想裝一個好人。
目光下移,看向了一樓,
“我沒有允許你們降臨!”
唐雅快步走到門口,臉上露出誇張的驚訝,
“唉,你們城隍府執法應該流程化!需要改進!”
“隻說不讓降臨,又不給個期限!”
“我當你們是府門大,事多,忘了我們這小小三號櫃房。”
“再說,我落下來,也沒有看到有衙司和判官阻攔啊?問題不在我,而在於城隍大人手下偷懶啊!”
陰玲慧居然被說的啞口無言,綏原不到二十個陰差,僅有的一個判官和兩個衙司都在供蒼山,人手不足。陰差又哪裏敢靠近域世界?
“把魔涅本尊交出來!”陰玲慧稍微愣神,就再次冷冷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唐雅臉上故作的驚訝收起,換成了不屑的眼神,伸手虛抓,關上了櫃房的門,送陰玲慧的高傲一個閉門羹!
她不會對陰玲慧客氣,因為這個城隍為了殺死裏麵的昆侖餘孽,請來那個書屋差點把她都殺了,所以她不需要對陰玲慧客氣。
陰玲慧看著三號櫃房漸漸模糊,雙拳緊握,
“三個月內不許你們再降臨綏原!如若違逆,後果自負!”
說完陰玲慧消失。
櫃房內唐雅不屑,“降臨了你能把我咋樣?你還能咬我不成?”
但是這話沒有傳到外麵,這是氣話,也隻能關起門來說。
陰玲慧真下定決心收拾三號櫃房,那不是綏原無法再降臨,整個上虞都沒有櫃房的落腳之處。
櫃房每月的考核還如何完成?這個龜殼陰玲慧確實敲不爛,可是逼死裏麵的人,是真的能做到。
……
紙飛機朝著沐竹方向如流光一樣飛來.……
到了沐竹,速度減緩,徐徐下落,一個女人仰頭目無表情看著上空的紙飛機,跟著這飛機進入了沐竹村。
這還是陰玲慧!她究竟想什麽,沒人知道。
她本該因為躲過這一場浩劫而對這個小小的活屍,心存感激才是。
但她不能,她比任何一個時候都清醒,這個活屍與尚如淵的因果太重,而且偏偏尚如淵就是一個命師!
人性的複雜在她身上表現的可以說是酣暢淋漓,前一刻還對王哲品頭論足,讚歎不絕,可危機剛剛結束,就是另外一副態度。
她淡漠的點評張淑潔的時候,是認為自己跟張淑潔是不同的,她性格直爽,不需要偽裝。
可是在桃子麵前,她還是偽裝了。
她自認為的直爽,隻是相對於比她弱了太多的地府倀徒。
這不是缺點,上位者對下位,曆來可以直爽,換在世俗絕大多數人身上,都適用。
紙飛機在村子上方飛了兩分鍾,突然朝著南方加速掠去。
陰玲慧的瞳孔收縮,身形消失再次追了出去。
三分鍾後,陰玲慧站在了綏原與介寧的交匯處,供蒼山脈依舊朝著南方蔓延,紙飛機飛出了綏原的地界。
陰玲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跳的有些不正常,她真正該捂著的是腦袋。
這離開沐竹再回到沐竹,前後不到十分鍾,現在站在這裏,依舊連危機過後二十分鍾都不到。
但是這二十分鍾內,思考的太多,腦部供血有些不足,所以頭疼。
不過她認為這是心髒的問題,所以捂住了心髒,而沒有去摸自己的額頭。
前方三裏外,白延肅剛把棺蓋打開。
王哲的手剛摸到棺材邊沿,白延肅猛然轉身朝著後方看。
白延肅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就是腦殘也猜到了這個女人的身份!
綏原城隍!如果是判官衙司,不會止步在所屬地界的邊沿,如果隻是路過,根本不需要與本地城隍通傳。
可是城隍不同,走出自己的地界,需要通傳地府,方可離開。
王哲從棺內爬出來,也看到了陰玲慧,眉毛皺起。
陰玲慧的眼皮在抖,她突然心髒節奏跳的有些沒有章法,或者說跳躍的有些不合時宜,給她丟臉了。
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在王哲的麵前,她很難把陰神的威風耍起來。
王哲目光在陰玲慧身上停頓僅僅兩秒,就移開了目光,之後衝著老白說道,
“冷著做什麽?走啊?”
白延肅抬手,巨大的棺落在背上消失不見。
而紙飛機徑直砸在王哲的額頭上,王哲皺眉,接著無奈的笑,抓住這個紙飛機打開,看到上麵寫著一個字“逃”。
一陣無言,這個桃子真的是在幫倒忙,也虧白延肅及時溜進去把他給偷出綏原。
他的心髒起搏器還有用,陰玲慧如果沒有桃子紙飛機指引,未必能找到王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