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放寬心
阿酒揚著聲,脆生生的嗓音裏夾著一絲憤怒。原州那等子貧脊地界,窮戶得了癆病這樣的病症買不起昂貴的藥物為其續命,哭哭艾艾還有情可原。
京都的勳貴人戶怎的也這樣一副刻薄的嘴臉!況她隻是初變癆症,總要一試才知生死!
半夏最先回過神來,抓緊阿酒的肩膀,“可是真的?還能醫?”
“是。”
得了準信,小苓從地上起來衝著韓夫人吼道:“夫人聽見了吧,娘親還有救!”
離得最近的婆子‘啪’一掌打在她臉上,半邊臉立時腫了起來,“什麽身份也敢對主母嚷嚷!”
小苓捂著臉扭頭瞪向她,“我和娘親既沒入宗譜,韓夫人自也算不得我們娘倆的主母!”
“鬧什麽鬧什麽!還沒進院子便聽到裏頭吵吵,要翻天不成!”
聲音落地,從外頭進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錦衣男人,男人進來後,婆子便恭謹的立在一旁,小苓也站起來小聲抽泣。
阿酒猜想,這人定是府裏的老爺吧。
韓夫人白了一眼小苓,“夫君都聽見了,這妮子現下翅膀硬了,有永安侯府小姐撐腰便不把韓府放在眼裏,竟敢頂撞主母!”
男人飛速的瞥了小苓一眼,不耐煩的說道:“病了就請大夫,哭鬧個什麽勁兒!平白讓旁人笑話!”
小苓行到男人身前跪下,“求父親為娘親作主,大夫說娘親還有得治的,別讓夫人把娘親送到山上去,娘親若去了,定是要沒了.……”
韓夫人冷笑連連,“大夫?那個小郎君?誰知他是不是旁人請來做戲的!夫君可想好了,陸娘子得的可是癆症!不請出去難不成留著,叫她禍禍府裏上下老小?”
半夏一聽不服氣的辯解,“阿酒醫術高明,就是她醫好了我的怪症,徐老夫人的氣喘也是她瞧好的!她說陸姨娘可治定然有法子!”
這下屋裏人看阿酒的目光多了些不可思議,這些事倒是都聽說了,就是難以把眼前瘦弱的小郎君與傳聞中醫術高明的小先生聯想在一塊兒。
半晌後,男人開口,“既然大夫說有得治,那便讓她帶回去治。”癆病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會傳染的!男人現下隻有這一個想法,夫人的做法他是認同的,若不是鬧得太難看了,未來的三皇妃都來了,他是不會出麵的。
半夏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心裏把韓大人宗譜先人都問候了一遍,薄情寡義,貪生怕死,這樣的人還配做當朝中書令!
“我這就帶她們走!”半夏說完便讓小苓收拾細軟,片刻後便把陸姨娘從床上攙起來,四人依偎著離開令人心寒的韓府。
半夏把陸姨娘與小苓安排在阿酒住的偏院,陸姨娘硬要小苓去拜請景夫人和世子爺,被半夏給摁住了,“今日太晚了,姑母和表哥應已歇下了,明日我帶小苓去。”
陸姨娘這才肯作罷,阿酒先開了劑方子,抓藥後便由小苓接過,“有小先生在此,半夏你先去休息吧。”
臨走前,半夏緊緊攥住阿酒的手,阿酒知她的意思,鄭重的說道:“放心吧,我定會盡力的。”
半夏離開後,阿酒看小苓煎藥,見她露出的一截胳膊上青青紫紫的淤痕,頓覺心有不忍,拿過她手裏扇火的蒲扇,“我來。”
“怎好如此勞煩小先生。”
“沒關係,熬藥本也是大夫做的事,你去屋裏照看你娘吧,有事喚我一聲。”
小苓沒再推辭,回屋後見母親臉色蠟黃,瘦得隻有張皮堪堪裹住隆起的顴骨,兩行清淚悄然落下,不免為母親不值。
父親懼怕夫人,這麽多年仍不讓母親入宗譜,隻以外室居之,她連尋常人戶庶出的子女都不如!府中婢子不高興了都能拿她和母親撒氣,憑什麽!論起來她的父親還是當朝中書令!
阿酒端藥進屋便瞧小苓一個勁的抹淚,當她憂心夫人的病情,寬慰她道:“你且放寬心,我自會盡全力救治的!”
小苓把眼淚擦幹淨,伸手接過藥碗被阿酒出聲阻止,“你胳膊上有傷,我來吧,過會兒我給你拿膏藥來。”
阿酒喂陸姨娘喝完藥後轉身去自己屋裏拿治傷的藥膏,“今夜應沒什麽事了,早些休息,明兒一早我再來為她把脈。”
翌日一早,半夏來院裏,見小苓已收拾妥當,便帶她去見姑母,瞧她步履拘謹便安慰她,“姑母性子直率,表哥也不大管內院之事,別擔心。”
小苓抿嘴點點頭。
浣劍院內,半夏把昨兒韓府的情形描述給姑母聽,小苓站在一旁怯怯的不開口隻抹淚,可憐見兒的任誰見了都不忍心。
“姑母,韓府夫人是個毒心腸的母老虎,暫時留小苓和陸姨娘在府裏吧,等阿酒把陸姨娘治好了,再作打算好不好?”
景夫人打量小苓,一身素色衣衫有些緊勾勒得身形婀娜有致,妃色琉璃珠耳環添了少女這個年紀獨有的嬌媚,模樣倒是不錯。
這姑娘的事她多少知道些,是個可憐的,她照看她母親不常出府便沒什麽閑話惹出來,倒也無妨,淡淡的應道:“嗯。”
小苓一聽垂淚行禮,聲音哽咽,“夫人仁慈…小苓無以為報…”
景夫人眼神示意秦嬤嬤把她扶起來,冷不丁將視線轉到半夏身上,“廣漣閣裏與世子交好的小公子是誰?”
半夏支支吾吾的說:“姑母,在說什麽?”
“京都街頭都傳開了,廣漣閣裏迎來送往的都是京都有頭臉的子弟,那人到底是誰能讓世子爺這麽沒有分寸,你可知現下外頭都在傳些什麽!”
半夏頓時有些心虛,外人以為表哥抱的是男子,那肯定是傳表哥好男風了!
“那都是外人胡亂揣測的,表哥他,昨兒個情況有些特殊…”瞧姑母的臉色不大好,半夏聲音越來越小,後邊解釋的字都啞在喉嚨裏,一個也吐不出來。
‘砰’景夫人手裏的茶盞重重擲在桌上,“你還想瞞著不成,昨兒不就你和阿酒一道出去了,那人是誰你不說我便不知了?”
“那,姑母既知,為何生氣?阿酒又不是男子,外人都隻知其一並不知其二才瞎傳的。”
“哼!是該讓秦嬤嬤撥兩個女使去提點她侯府的規矩!”
半夏還想幫阿酒辯解幾句,袖口忽的被扯了幾下,偏頭看去,小苓對著她略微搖頭,示意她別再說下去。
“夫人,世子爺為人處事光風霽月,日久謠言自會散去,不必太過憂心。”
景夫人聞言看向她,目光中頗帶欣慰,“瞧瞧人家,年紀與你一般大,說話行事不知比你圓滿多少,得了得了,回去吧。”
小苓福身行禮後與半夏一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