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好日子
清冷的嗓聲從馬車後頭傳來,未等阿酒轉身,便見景嶸羽站到她的前麵,將她擋得嚴嚴實實的,目光所及隻有他袍上繡的片片竹葉。
“她是侯府的人,齊三公子請回吧。”
巷道內寂靜無聲,卻好似有一股洶湧的暗流在湧動,刀劍一寸寸出鞘,發出的聲音清脆卻又拉得很長,像是在群山中的一聲異響,回聲綿延不絕,沒個盡頭。
“誰在那裏!”
出聲的人順便闖了進來,“原來是世子爺和齊三公子。”
“兩位公子,這是官道。”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別在這官道惹出些許是非,他這個巡城將領不好交差。
齊三大笑兩聲,笑聲極為爽朗,好似剛剛將她們逼仄在巷道的人不是他一樣,“馬將軍多慮了,正巧回府的路上碰到了世子爺,相談兩句罷了。”
“世子爺,阿酒姑娘,改日一定登門拜訪。”說完調轉馬頭,離開巷道。
齊三公子和城防軍相繼離開,阿酒坐回馬車,半夏對齊三公子甚是不滿,“他哪是要請阿酒過府看病,不定想了什麽幺蛾子出來。”
阿酒若有所思道:“我倒覺得不像,遇到他幾次,他都沒有難為我,今兒個倒真是奇怪。”
景嶸羽騎馬行在馬車前頭,她們說的話俱被他聽見,齊國公府的三公子絕不是表麵看起來那樣,紈絝荒誕,南星曾說阿酒的仇家是齊國公,今兒難道是要將她捉回去?若真如此,為何這般明目張膽?隻帶寮寮幾個護衛,又不隱藏身份,倒像是——試探。
齊三公子那頭,離了巷道快馬加鞭回到齊國公府,直奔父親所在的書房,“父親,人沒帶回來。”
齊紹凝眉思索,今兒在宮宴上見著阿酒,覺得她的眉眼分外熟悉,原州來的又會醫術,“你親自去一趟原州,當心些,莫讓旁人察覺。”
“是。”
半夏的婚期已定,還有四十來天,除了喜服,其餘的也早已準備的差不多了。
玉落院內,楚晚棠翻看宮內送來的婚服冊子,每頁不僅畫了樣式還附帶一小塊所用的麵料,既仔細又精致。
“聽說惡嬌被勒令在府思過,好幾日都不出來了。”
阿酒幹咳兩聲,眼神瞅瞅晚棠再瞅瞅半夏,示意她別再提了,省得半夏又想到韓嬌在宮裏說的那些話。
半夏正在換喜服,透過銅鏡將她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不免覺得好笑,“阿酒,我早沒事了。倒是提醒我了,宸妃娘娘對她們很是維護,是要與韓家結親?”
楚晚棠朝半夏勾勾手指,示意她過來,待半夏走近後,她壓低嗓音,像是怕人聽見似的,“據說宸妃娘娘相中了韓大小姐,許以側妃之位。”
阿酒驚道:“側妃?韓大小姐?怎麽會?”
楚晚棠翻了個白眼,“怎麽不會,宸妃娘娘可不比貴妃娘娘,韓府這樣逐漸沒落的門庭,還未必入她的眼呢。”
“那韓大小姐怎甘居於側室?”
“她甘不甘有什麽用,自古婚約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能如何?我還以為肅王殿下被冊封,韓夫人會想著將她家的女兒塞到肅王府裏去呢。”
“上回在滿蹊園,肅王殿下都已經拒了韓二小姐,韓夫人縱是有這心,也不好再湊上去了吧。”
楚晚棠讚同道:“也是。”
秦嬤嬤拿著托盤進來,“小姐,這是宮裏送來的,說是小姐大婚用得上。”
打開錦盒,裏麵赫然躺著一串極豔的瑪瑙珠鏈,半夏拿起來端看,那紅是不摻一絲雜色的正紅,豔如鴿血,煞是好看。
阿酒撚起珠子,看向秦嬤嬤,“這是哪位娘娘送來的?”
“景貴妃讓宮嬤嬤送來。”
阿酒從半夏手裏拿起珠子,放回錦盒,“嬤嬤快將它收好,以半夏的記性,不出兩天就記不得放在哪裏了。”
秦嬤嬤依言將錦盒放回托盤,“阿酒姑娘若是得空就去趟浣劍院,夫人的頭風病犯了,夜裏發作得厲害。”
阿酒從位上站起來,“我這就隨嬤嬤去趟。”
到了浣劍院,秦嬤嬤屏退下人,將錦盒呈到景夫人麵前,“這珠子怕是有問題。”
景夫人拿起來,看向阿酒,阿酒蹙了蹙眉,“珠子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這盒子。之前我聞到珠子有股異香,也以為是珠子做了手腳,可來的路上,珠子躺在盒子裏,還是能聞到那股香味,應是這盒子被人浸過了藥物,珠子隻是沾了些味道而已。”
景夫人問道:“什麽藥?”
“生草烏。”
秦嬤嬤忙將盒子接過來,甩到地上,“什麽!那,那是致婦人家滑胎的藥啊!這盒子是宮嬤嬤一道送來的,貴妃娘娘是斷不會謀害半夏小姐的,定是有心人將這些髒東西混在當中。”
景夫人凝視著一分兩半的錦盒,冷聲說道:“就知道她們不會由著半夏嫁入肅王府,原是想好了後招!秦嬤嬤,傳個信給貴妃娘娘,凡是半夏送嫁的東西,都要仔細查驗過,確認無誤才能收進禮單。”
“還有賠嫁的丫環,一定要知根知底,斷不能讓綠梅和墨荷那種有異心之人混入其中。”
“放心吧,夫人。”
景夫人又交代了一些旁的要注意的事,才讓秦嬤嬤送阿酒出去,還未出院門,迎麵碰上了鄭夫人和另外一位雍榮華貴的婦人。
鄭夫人親昵的拉起阿酒的手,“正好要尋你呢,來來來,這位是惠陰郡主。”
“見過郡主娘娘。”
“是個識禮數的好孩子,快起來。”惠陰郡主聲音輕,透著常年纏綿病榻之人的虛弱和無力。
景夫人見鄭夫人同阿酒一道回來了,連甚少出門的惠陰郡主也跟著一起,不禁好奇,今兒是什麽好日子?
秦嬤嬤看茶後,鄭夫人說明來意,“郡主娘娘舊疾纏身,阿酒你幫她瞧瞧,可有緩解的辦法沒有?”
阿酒抬眸打量這位郡主娘娘,麵上是難掩的病態的白皙,整個人形銷骨立,搭脈一看,“娘娘有心疾?可有一直服用保心丸嗎?”
惠陰郡主視線一直落在阿酒臉上,“有的。”說著讓隨行的丫環拿出一直吃的保心丸,遞給阿酒,“你瞧,可有何不妥嗎?”
阿酒指尖捏起藥丸,掰開聞了聞,“藥是好藥,就是這藥不能斷,娘娘可是沒有遵照醫囑,一直是斷斷續續的服用?”
“姑娘的醫術當真了得,這都能斷出來。”
“娘娘的心疾是頑症,隻要娘娘保持心情平和,忌嗔忌怒,再有這藥的輔助,心疾應不會發作。”
“好,我定聽你的。”
阿酒見沒自己什麽事,便施禮準備退下,轉身之際,手被人攥住,涼涼的,回首望去,惠陰郡主期盼的看向她,“我一見你便覺投緣得很,你常來府裏,同我說說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