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言重了
每次半夏醒來,她的狀況比之先前都要嚴重幾分,無人靠近時,她安安靜靜地躺在榻上,時不時蹦出幾句“宣威城,黑火藥”之類。
但凡有人出現在榻邊,她就會睜開猩紅的眸子,大喊大叫,景夫人是既心疼又不敢上前。
“什麽毒能損人心神又驗不出來呢?”阿酒翻著醫書喃喃自語。
而且她來了兩日,半夏經手的東西她俱檢查過,並無不妥,怎麽她的情況會越來越嚴重,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青衣走進來,沒好氣的嚷嚷:“那個姓尹的嘴嚴得很,快被打死了還是一個字都不說!”
“嗯。”意料之中的事,阿酒問道:“可有查到他的底細?”
“沒有!就像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青衣指指內室,“王妃好些沒有?”
她長歎口氣,手裏的醫書都快被翻爛了,還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靜默一會兒後,她道:“可有尋到有同樣病症的人?”
青衣搖搖頭,“許是那個姓尹的胡說八道!他曉得自己逃不出王府就故弄玄虛,好尋得一線生機。”
也許吧!阿酒在心裏默默回道。
“姓尹的是誰?”
夜兒抱劍進來,恰好聽到青衣的話,故問道。
“你來得正好!”青衣一拍大腿,忙拉過她,“你是個練家子,幫著去拷問拷問那個男人,我就不信,他能一直熬著不張嘴!”
她推著夜兒往外走,念叨個不停,左不過是叫夜兒千萬別手下留情。
阿酒望著她們漸行漸遠的背影,腦子裏還在糾結尹先生的那個“也”字,若是句無關緊要的廢話,他為何要重複那麽多遍呢?
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以世子爺的能力,想在京都尋個人並非難事,怎會什麽都沒查出來?難不成他也同自己一樣,是從別地剛至京都?
很快,她便否定了這個想法,要進京都得憑路引,且城門的守衛都會登記在冊,不可能如青衣所說,什麽都查不到!
她微微凝眉,指腹在桌麵無意劃了幾筆,目光怔怔地飄向不遠處的花苑,連身側什麽時候來人都沒注意。
“京?”清潤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她回過神來,見景嶸羽已靠她右手邊坐下,鳳目噙了抹笑望著她。
阿酒胡亂抹了幾下,“我隻是在想尹先生從哪兒來的,思來想去,覺得他可能在京都潛伏許久,所以才尋不到他的底細。”
她頓了下,抬眸與他四目相對,“世子爺,你說呢?”
景嶸羽輕笑出聲:“我早就說了,你該去大理寺。”
聞言,阿酒長歎口氣,什麽線索都沒有,半夏所中之毒也無頭緒,她聲音透出一絲疲累:“世子爺別拿我打趣了。”
話音將將落下,內室傳來嘶心裂肺地哭吼,他們立時起身朝裏走去。
景夫人在榻邊幾度上前又退了回來,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半夏的哭聲淒厲,像是正在經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阿酒手剛觸及她的手腕,便聽她轉哭為笑,是那種近乎於癲狂的笑。
隻見她僵硬地梗著脖子瞪向阿酒,麵上浮著詭異的笑,似在看她又不像,好一會兒後,她的後腦勺猛地墜入枕間,頸部青筋暴起,她在拚盡全力想衝破銀針鎖住的穴位。
她本身會武,若強勢衝開銀針並不是不可能,隻是這樣對她自身有害無利!
阿酒急急喊道:“快劈暈她!快!”
語畢,景夫人背過身去,抽噎道:“嶸羽,你去。”
景嶸羽依言上前,轉瞬功夫,屋內便沒了聲響。
景夫人熬了幾天終是無力地滑落下去,幸得人扶一把才沒跌坐到地上,“母親,我們先出去吧。”
他們都走後,阿酒心底攀升出的無力感將她整個人都兜住,她握住半夏的手腕,該用什麽藥才能緩解你的病症!
一籌莫展之時,屋外響起紛雜的腳步。
阿酒從半開的窗牖往外看去,青衣匆匆進來,麵色焦急地開口:“夫人,宮裏來人探望王妃,肅王在門口就快擋不住了,您快移步去趟!”
景夫人邊往外走邊問:“宮裏頭誰來了?”
“洪內監。”
他不是被太妃撥去伺候李昭儀了麽,李昭儀與半夏連麵都未見過幾次,她來做什麽!
她們的話一字不落地讓阿酒聽了去,她放下窗牖,守在榻前嚴陣以待,這個時候,誰來都心懷不軌。
肅王府外
“王爺多慮了,昭儀娘娘聽聞王妃有喜,想著王妃也是頭胎,娘娘這才從宮裏挑了好些慣用的東西來。”
肅王推拒道:“煩請內監轉告娘娘,王妃隻是身子略有不適,並非喜脈。”
“這.……”洪內監有些為難,“老奴既來這一趟,總不好連王妃的麵都沒見到就回宮去,昭儀娘娘定要怪罪老奴的,不如讓老奴去瞧一眼,昭儀娘娘那裏也好交差呢。”
肅王正為半夏憂心,哪有功夫與他閑扯,說了兩句後便直接趕客:“你們好生送內監大人。”
“你們幹什麽!你們別碰老奴!昭儀娘娘好心送東西來,即便王爺正得聖恩,也不能如此怠慢後宮娘娘!”
洪內監這頂帽子扣下來,守衛停下手裏動作齊齊看向王爺。
肅王眼皮直跳,欲把他直接扔出王府地界,身後傳來姑母的聲音:
“不勞內監大人費心了,王妃病容不便為外人所見,等王妃痊愈,定會進宮叩謝昭儀娘娘。”
洪內監還要開口被她打斷,“昭儀娘娘是貴重之人,內監又常侍左右,要是內監將王妃的病氣過給娘娘,那可真是萬死不能贖。”
“夫人言重了!”洪內監施禮道:“昭儀娘娘原就是擔心王妃才差老奴來的,萬萬用不上死字!”
景夫人順勢而下,“昭儀娘娘寬厚,隻是王妃前幾日受涼,眼下還有些咳嗽,內監大人知道的,咳嗽是最易過人的,再者景貴妃早就傳下話來,不讓外人擾王妃養病,隻能辜負昭儀娘娘的心意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又把景貴妃抬出來,洪內監沒再糾纏,行禮後折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