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陸廚師?
時光荏苒,歲月浮沉,起起落落才叫人生,可對於那些成長多年一直在跌宕起伏的人來說,他們更想要的是安穩的餘生,不悲不喜,不驕不躁,不遠不近。
原以為經年的風雨終有停歇的一天,可歲月流逝,多年過往,那些風雨反而是越刮越濃烈。
沈清想,她這輩子最糟糕最費心費力的一段感情應該是沈南風,可遇到陸景行之後,她想,並非。
與沈南風之間的鴻溝他們二人都知曉跨不過去。
可陸景行不同,鴻溝擺在面前,不是跨不過去,而是她不敢跨,不敢向前。
她怕、怕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
怕在經歷一次刻骨銘心。
她不怕死,怕心痛,有時候心痛到極致時,恨不得能以頭搶地,恨不得能親手將自己這顆心給挖出來。
陸景行若是不寵她還好,可每每當陸景行同她說盡溫言軟語的時候,她便心痛難耐,難以抉擇,不敢向前。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敢愛。
被感情傷的體無完膚的人有幾個是勇敢的?
或許沒幾個,或許她只是在為自己的懦弱尋找借口。
首都的冬天真的是一點都不溫暖,寒冷空氣比江城有過之而無不及,寒風襲來,瑟瑟發抖,冷入心脾。
窗戶大敞,寒風陣陣襲來,沈清半靠在沙發上清明的眸子帶著絲絲混濁望著窗外,紗簾飛揚,饒在一起的絲線如她此時的心情一般,複雜,低沉。
外間,陸景行正在同好友交談,礙於她剛剛情緒不佳,也就免了她的磨難,讓她獨自坐在裡間休息。
半敞的門時不時傳來他們的談話聲。
婚前,陸景行及其注重隱私,書房是禁地,獨處時絕不讓人打擾。
婚後,他所有習慣都稍稍改變,無論他在書房開多緊急保密的會議,總是慣性半掩著房門,只為能關注到某位小女子的動向。
讓沈清知曉他的存在,自己也知曉沈清的存在。
就好比此時,病房裡間房門半敞,若是沈清有何動向,磕了碰了他能第一時間聽到。
何為愛情?
我坐在書房辦公,偶爾抬眸能看見你在卧室看書,便覺心安,我想,這就是愛情。
淺聊間隙,有手機鈴聲響起,朝聲源望去,沈清手機在響。
看了眼徐涵,他會意,拿過一側的大衣進去交給沈清。
章宜的電話來的稍稍有些不合時宜,沈清上飛機之後,她便一直擔憂,這會兒想著時間差不多,才打電話給她以示關心。
沈清拿著手機站到窗邊,指望這場寒風能將自己腦子吹清醒些。
章宜問候關心的話語從聽筒傳過來,她淺緩應著的同時,不忘一點點將窗子推開,好讓這場寒風能讓她更清醒些。
「你還好嗎?」章宜問。
「我以為你會問陸景行還好嗎?畢竟受傷的人是他,」她試圖用詼諧的語氣來撫平自己這顆躁動的心。
可章宜是誰?若說朋友,她是沈清在國內唯一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亦是多年秘書,看著她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人,她太懂沈清了,只是很多時候不便言語罷了。
「認識你多年,只見過你有兩次難以抉擇的時候,一次是將盛世副總拉下台,毀他餘生,一次便是昨晚,沈清,你說、我應該擔心誰?」章宜的話語不疾不徐,但帶著堅定。
過去的四年,他們朝夕相處,清水灣她知道密碼,自己的住宅沈清亦是如此,知曉對方
的壞習慣卻還願意為之保留。
「是嗎?我記得上次我下定決心花了很長時間,」拉副總下台自己坐上她的位置,三年前的事情,她記得,那時的她倍受煎熬,人性的煎熬。
一個狠毒有手段的人為了上位將一個無辜的人拉下台並且親手送進監獄的故事。
多勵志?
可感情不是事業,二者不同。
事業不好可以換,可她與陸景行之間的婚姻呢?能換嘛?
不能。
所以這一次,她走的比任何一次都費心費力,謹小慎微。
「十二天,」那十二天,她日以繼夜獨自買醉,最後胃出血送進醫院,醫院病床上,生死關頭,高亦安的一場談話讓她下定決心。
回來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人陰了一把,送上法庭。
她的名聲,就在此時打響。
此後江城人人都道沈家長女心狠手辣。
這些,章宜記得一清二楚。
有些人不撞南牆不回頭,有些人撞了南牆也不回頭,而沈清是後者。
但凡是她決定的事情,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記得真清楚,」她轉身,半靠在窗檯笑的一臉淡然。
「沒辦法,放在古代我就是你的太史,」專門記錄你的生平的。
聞言,沈清笑;「不是起居郎嗎?」
「不好聽,史官聽起來比較高級,」章宜反駁。
「章宜,」她輕喚出聲,嗓音帶著特有的堅定;「我沈清這輩子,敢愛敢恨敢做敢當,不管做出什麼抉擇,都有足夠的能力承擔後果,不用擔心,」最後四個字,如這麼多年在商場上遇到難題,她聽取過後,給她的四個字,不用擔心。
是呢!她是沈清,有她在,一切都不用擔心。
可行嗎?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亂的了心,還有幾分是值得信任的?
「如果承擔不起呢?」她問,陸景行如此天之驕子,那能跟平常人相比較?
「最壞無非英年早逝,十三歲過後的日子,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賺的。」
從她遠離江城開始,過後的每一天都過的無比艱難,她早已想著解決餘生,可閻王爺不收她。
後來她想,心已死,身還活著的日子,每過一天都是賺的。
沈清這輩子多英勇,多坦蕩?
最壞無非英年早逝,在無牽無掛的時候這話尚且可以說說,可若是愛上一個人有了牽挂,她還能如此心平氣和將這話說出口嗎?
章宜不相信。
「不值得,」她想,在陸景行身上堵上身家性命,真的不值得。
這年頭,暴發戶都尚且要尋個門當戶對,何況是陸景行這樣的頂尖豪門。
她素來不喜八卦,連江城的事情都搞不清楚,何況是首都?誰曉得首都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章宜不喜陸景行嗎?算不上,但是站在很輕的立場上,她比較看好沈南風,門當戶對,
有感情基礎,陸景行呢?一個半路強行加塞的過客而已。
「何為值得?何為不值得?」她話語清冷,堪比屋外冷風。
當初沈南風,她認為值得,可時間驗證了最終結果。
現在陸景行,她認為不值得,但最起碼婚後數月,他從未負過自己。
任何事情沒有絕對肯定。
罷、不說也罷。
聽見開門聲,隨手撂了電話,緩緩收斂情緒。
「數九嚴寒喜歡吹冷風?」陸景行輕柔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陸景行一手杵拐進來,見她站在窗檯吹冷風輕聲言語道。
伸手,漫步驚醒將窗戶帶上,轉身,靠在窗台上看著站在門口的陸景行,「聊完了?」
「暫時完了,」伸出手,無聲示意她過來。
陸先生覺得受傷還是有好處的,最起碼無需言語,伸手,沈清無論站在那裡都會自覺過來,讓他溫香軟玉抱個滿懷。
那裡像以前,若想抱抱她,得說盡多少好話,說的口乾舌燥還不見得有效果。
「晚上想吃什麼?」陸先生問。
「依你,你最大。」
陸先生淺笑,得,用自己說過的話懟回來了。
真真是個記仇的小丫頭。
「記仇,」陸先生賞給她兩個字。
「記著你,」陸太太反駁,他口口聲聲說自己虐待病患,這會兒,想著他是病患,還不好?
「難為你了,」陸先生淺笑嫣然,伸手摸了摸她柔順的短髮。
「不難為,」陸太太緩緩推開一步,嘴角掛著淺笑。
晚餐時分,總統府傭人送來晚餐,跟隨前來的有蘇幕還有陸槿言,
原本還算放鬆的沈清霎時拘謹起來,顯然沒想到蘇幕與陸槿言會過來。
「母親、姐姐,」她淺聲打招呼。
陸槿言淺笑算是應允,蘇幕過來拉著她的手好一番詢問。
「你們倆沒一個讓人省心的,南茜是照顧不好人還是如何?清清都瘦成這樣了,」蘇幕話語中的心疼展現無遺。
而後似是覺得沈清並非自己親閨女,不大好開口言語,將話頭轉向陸景行;「清清都瘦成這樣了,你這樣還怎麼照顧人家?」
陸景行素來好脾性,自家母親說就說,有理之處,應允兩句,若是沒理,他也能淺笑看著自家母親,絕不做出違抗母親的舉動。
反倒是蘇幕說的口乾舌燥之際,他還能孝心大發遞過去一杯水,道上一句;「喝口水在說。」
氣的蘇幕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陸槿言始終坐在一側跟看好戲似的將一切盡收眼底,待傭人布好餐食之後兜了碗湯遞給沈清。
沈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陸家姑子跟母親似乎沒有那種輩分之分,但即便如此,沈清也是萬般不自在的。
「別理他,活該被念叨,等過兩日爺爺奶奶從南城回來,有他受的,」這話,幸災樂禍。
沈清聞言,不由的將同情的眸光投向陸景行。
大抵是蘇幕覺得累了,才將將罷手,招呼沈清多吃些,雖說陸景行才是病號,但此時的他,沒有受到任何病害該有的待遇。
反倒是沈清,被蘇幕反反覆復催促多吃些。
「總統府就父親再家?」飯吃到一半,陸景行環顧了一圈,見一家人唯獨差父親,不有的開口問了一嘴。
話一落,蘇幕不高興了。
陸槿言在桌子底下輕碰了他一腳,陸景行愣了。
一國總統,成了孤家寡人,多好?
外人如何他不知曉,反正現在的他,挺高興的。
這頓飯,陸景行吃的格外高興。
蘇幕本不想將陸景行受傷的事情告知沈清,但此時,人來了,過往的話都閉口不談,只要他們夫妻二人好好的,比什麼都好。
這頓飯,吃的格外漫長,大部分都是陸槿言與蘇幕說著,偶爾將話語扯到沈清身上,陸先生坐在一側緩緩給她布著菜,有了上一次的教訓,不敢再讓她海吃胡塞,挑些營養價值高的,叮囑她多吃些,能吃多少是多少。
軍區病房如此和諧,可總統府,卻陰雲密布。
總統閣下此時才知曉何為寧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
去醫院了?
兒子兒媳,老婆女兒都在醫院,反倒是他被落了單,成了孤家寡人。
氣不過。
「晚上回總統府?」蘇幕淺問沈清。
沈清聞言,將眸光投向陸景行,似是在徵求她的意見,實則是,她不想回總統府,太陌生。
「病房條件不好,」陸先生輕緩開口,話語中不自覺帶著些許規勸。
陸太太聞言,稍稍抿唇,有些不悅,最終緩緩點頭,邁步一側拿起外套與包包準備離開,陸先生坐在一側將一切盡收眼底,見她渡步至門口都不來句道別語,抬手,輕揉眉心。
頭疼。
「母親,」陸先生輕喚。
「晚些時候讓人送兩套阿幽的衣服過來。」
聞言,蘇幕淺笑,曖昧的眸光在二人身上流連忘返,「阿幽今晚就好好陪陪景行,明日也該出院了。」
蘇幕話語一落,沈清面龐緋紅,轉身輕嗔陸景行一眼。
「不想留下來?」陸先生撩她。
沈清想,陸景行這人真真是骨子裡都是黑的。
這晚、總統府傭人將衣物送過來時,沈清才將將洗了個澡,渾身舒服,剛剛病床上那番匆忙恩愛,鬧得她渾身大汗淋漓。
反倒是陸景行,最近沐浴洗澡都只能隨意些。
病床不大,比起沁園的卧室不算大,沈清出來時,陸景行正靠在床頭端著本書籍淺緩翻著,她素來喜歡睡在左邊,但今日,陸先生腿受傷,不大方便。
見她準備掀開被子上床,輕聲道;「乖乖、睡右邊。」
陸太太有兩秒震楞,清明的大眸子眼巴巴瞅著他。
「左腿有傷,」陸先生見她迷糊,笑的一臉寵溺。
懂了,不能碰。
他是病號,他最大。
轉身換到右邊,掀開被子躺進去。
陸景行放下手中書籍,伸手將胳膊伸出去,示意她躺下來,溫香軟玉再懷,陸先生輕聲言語道;「床小,阿幽睡覺要老實些,不能翻筋斗雲了。」
陸先生揶揄的語氣在她耳邊炸開。
沈清睡覺很老實,不會亂動,說這話,無非就是想揶揄揶揄這小丫頭。
聞言,翻身背對陸景行,緊靠著床沿,
盡量不去碰他。
陸先生見此,險些氣的一口氣提不上來,揶揄不得了還?
伸手將她往裡帶了帶,語氣輕柔半分哄溺,「乖乖,過來點。」
直面陸景行?不行的。
她怕。
「阿幽、下午時分可是想到什麼傷心事了?」陸先生將她摟在懷裡一下一下撫著她瘦弱的背脊。
「沒有,」她撒謊,不願過多討論這個話題。
不願說?沒關係,他有的是耐心對她淳淳善誘,只要沈清願意接納自己,時間不是問題,他有的是時間,一輩子那麼長。
「下次要哭,哭給我一個人看,可別再外人面前哭了,不知曉的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不好,」側頭親吻她額頭,蹭著她的脖頸,一臉溫柔。
沁園眼裡的陸景行對沈清可謂是極好的,但凡是在家,除了應酬與會談,他所有閑暇時光幾乎都在圍著沈清打轉,偶爾忙完結束不見她人,會莫名生出一股子邪火。
他強勢,霸道,生來可以掌控國運,卻每每同她說話時,都是溫聲細語。
向來不苟言笑的陸先生,在沁園時常展顏歡笑。
他有潔癖,不大喜歡貓貓狗狗,聰明的獵犬尚且還能入了他的眼,可不喜歡貓貓狗狗的人卻親自為自家太太挑選一隻純色奶貓,親手交給她,只因她在南城對那隻野貓多看了兩眼。
他何其細心?
陸景行鮮少有對沈清發火的時候,唯獨一次,是被她似的怒火橫生,控不住情緒,帶著私心將她強行佔為僅有。
可那些怒火,都是轉瞬即逝。
清晨蘇幕過來時,只見沈清枕著陸景行的臂彎,倚在他肩甲之處睡得香甜,雙手隨意搭在他胸膛上,如此一幕,分外和諧。
而陸景行平躺在床上,一手被沈清枕著,一手搭在眼帘之處。
睡得平靜。
許是蘇幕的到來驚擾了他,放下眼帘的手,看了眼門外,繼而將眸光轉向正在酣睡的沈清,擺擺手,天大的事情等她睡好了再說。
昨晚折騰半宿,累著她了。
再來說說昨晚,陸太太許是連續幾日飲酒買醉,又加上昨晚喝了總統府送來的參湯燕窩,如此一混淆,傷到了脾胃,拉了一晚上肚子,跑了幾次廁所之後陸先生便覺不對勁了,喚來了醫生開了點葯,吃了才稍稍好些,上半夜近乎沒睡,下半夜才睡的沉,她是睡了,可陸先生不敢睡了,只敢眯著眼睛休整會兒。
昨晚拉的面色寡白,這會兒睡了會兒才稍稍有些血色。
蘇幕見此,退了出去,將門帶上。
喚來徐涵問道,「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徐涵點頭。
「少爺醒了將早餐送進去擺好,」這話,她吩咐一側跟著來的傭人。
今日有行程,耽誤不得。
晨間,沈清神色厭厭,吃了些許東西,但胃口不大,陸先生眉目緊蹙,好言好語規勸她在多吃兩口,如此一來一往,一頓早餐下來竟然花了足足一個小時。
眼看時間將近,徐涵不得不輕聲提醒,這時,陸景行才放過她。
「回總統府?」處理好一切,徐涵站在陸景行身側支撐著他緩步前行,一來是防止有心之人就陸先生受傷事件大做文章,二來,是護他安全。
「回公寓,」沈清不喜總統府,那便不去,回公寓也是一樣。
徐涵望了眼他,欲言又止。
陸景行在外公寓沈清去過一次,印象不大,聽聞他說回公寓稍稍震楞了兩秒,一路上陸景行拿著手機的手從未放下過,特有的磁性嗓音在從那側言語著,沈清坐在身側閉目養神,不去打擾他。
許是她的體貼懂事讓陸先生心有感觸,將手機換了個手,左手捏著她的掌心,時不時揉搓著。
不至於忽略了她。
到公寓,總統府總管家已經到達,候在門口,見二人來,微微福身,問了聲好,徐涵開門扶著陸景行進去。
「讓徐涵帶你去卧室,我進書房,有事情喊我或者喊徐涵都可以,」陸景行交代。
沈清緩緩點頭,算是知曉,眸光觸及到陸景行口中的魏叔時,禮貌性點點頭,能讓陸景行尊稱一聲魏叔的,應該不僅是年長而已。
第二次來的地方,才有時間、心情去好好觀摩這裡的擺設去裝潢。
二層公寓,不大不小,但裝修大氣,倒是與陸景行的品味頗為相像。
徐涵引著她進卧室,才轉身離開。
公寓的卧室與總統府的卧室大抵相同,色調,格局相差無異,反倒是跟沁園的裝修風格南轅北轍。
再出來時,總統府管家已經不再,眸間帶著些許好奇,邁步至廚房拿出水壺,燒了壺熱水,翻騰了好一陣才找到杯子所在之處。
候在書房的徐涵出來倒水,見她半靠在廚房吧台上端著杯子顯然是嚇了一跳。
「太太,」他輕聲打招呼。
「恩,」她淺應;「忙完了?」
「還沒、倒杯水給先生,」徐涵輕車熟路找出杯子,倒了杯水端著上了書房。
而沈清,不知曉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裡翻騰出一本經典名著,靠在沙發上隨意翻閱著,
臨近中午十二點,肚子唱起了空城計,才放下書籍起身朝廚房而去。
她會做飯嗎?會,但多年不做,不知曉還能不能入得了口。
沈清以為,陸景行長期在江城,這裡的冰箱應該是空無一物的,可不想,拉開冰箱,生鮮蔬菜整整齊齊擺滿了一冰箱,看起來整齊有序,而且日期都異常新鮮。
十二點五十三分,陸景行與徐涵在書房商議要事,一輪結束看了眼時間,陸先生俊眉冷蹙,似是對自己忽略沈清感到不悅。
自己氣自己只怕也只有陸先生一人了。
「自己做的?」當陸先生撐著拐杖下樓,見自家清冷的愛人坐在餐桌前獨自吃著碗裡面條,眼裡泛起的溫柔寵溺之光足以將整個冬天變成炎炎夏日。
徐涵此時異常識相,乖乖的閃人。
「恩,」她淺應,低頭吃東西。
陸景行看了眼,一碗麵條,紅黃綠搭配,色澤倒是異常好看,不輸沁園后廚。
「好吃嗎?」陸先生輕笑問道。
「不好吃,」陸太太一口麵條咽下去之後才得空回答他的話語。
陸景行笑;「怎麼不好吃了?」
「沒放鹽,」陸太太如實回答。
聞言,陸先生輕挑眉,顯然不信,沒放鹽還能吃的如此津津有味?伸手接過她手中筷子,挑了口麵條送到嘴裡,微微蹙眉,異常牽強的將口中麵條咽下去。
真的沒放鹽。
這口麵條,吃的他險些懷疑人生。
「沒放鹽還吃,」陸先生話語中帶了些許三分無奈,三分嫌棄,其餘四分多是忍耐。
她不會做飯,只會下麵條,多年國外生活練就了她一手下麵條的好本事,同一種麵條她能做出數十種做法,多年沒做,難免有失手的時候。
「浪費,」陸太太伸手準備繼續解決這碗沒放鹽的麵條。
卻被陸先生阻在了半空。
明知不好吃還吃?是該說她傻還是說她惹人憐惜?
「不吃了,」陸景行伸手接過她的筷子碗,撐著桌面站起來,不太利索的腿腳往廚房而去;「我給你做好吃的。」
沈清這人,你若說她無心,她尚且還有那麼一分半點兒。
就好比此時見陸景行跟只跛腿的兔子似的單腿站在廚房冰箱前,伸手在裡面拿了幾樣小菜出來,她開始擔憂了,似是覺得讓一病號給自己做飯,不大實際。
「叫外賣吧!」
2010年,外賣這個詞尚且還未在互聯網中傳播開來,沈清與章宜在一起時,極大部分飲食都靠外賣解決,只因章宜本事通天,她手機裡面存了清水灣附近大大小小十幾家店鋪的號碼,想吃什麼,直接報菜名,老闆親自送過來。
而此時陸景行的公寓,周遭設施雖說尚且齊全,但顯然沒有一戶人家會幹這種事情,能住得起這種地方的人,家裡怎麼會缺阿姨保姆?
陸先生聞言,一手將娃娃菜從冰箱拿出來,側身看了眼沈清道;「外賣不幹凈。」
他有潔癖,昭然若知。
不幹凈?南茜說過此話,陸景行如今也如此說,她吃了這麼多年,怎也沒將她毒死了?
沈清想,你愛做做吧!
原想轉身去客廳,哪兒曉得陸先生開口;「去哪兒?過來幫我。」
「我不會,」她直言。
「不會?」陸先生輕挑眉,「我看你剛剛那碗麵條除了沒放鹽之外,其餘一切都好。」
「聽話、過來幫我把菜洗了,跳來跳去不利索,」水池與灶台稍許有些距離,陸景行此話一出,沈清也覺得有理,畢竟他有傷在身,便不好推脫,邁步前去,按照陸景行的交代將菜洗好。
洗菜沈清,切菜炒菜陸景行。
二人過著平常夫妻生活,柴米油鹽,圍於灶台之間,氣氛融洽,配合默契。
對於他人來說,夫妻二人圍於灶台之間是在平常不過的生活,可對於陸景行與沈清來說,確實格外不易,婚後數月,夫妻二人好好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像今日這種時刻,簡直是史無前例。
紅紅的胡蘿蔔在他手中變成了胡蘿蔔絲,精湛的刀法在砧板上快起快落,毫不拖泥帶水,廳堂廚房裡,只聽得見陸先生快起快落的切菜聲。
婚後數月,他忙于軍事,回歸沁園的時間不多,好不容易脫身離開軍事,卻被內閣事物纏身跟,他很忙,多忙?
很多次在與自家太太恩愛之後,看著她淺緩入睡,陸先生再繼續翻身返回書房開始冗
長的工作。
想要沈清是一回事,工作沒做完又是另一回事。
此番受傷,在陸景行看來真真的是因禍得福,以前沈清對他愛搭不理,哪裡有好臉色?如今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多多少少對他溫柔相待,此時夫妻二人圍於灶台之間,這種和諧的氣氛讓他柔了一顆鋼鐵之心。
陸先生廚藝不差,多年從軍生活練就了一身好本事,在部隊與一群糙漢子在一起時,他不講究,但若是回了總統府與沁園,他是天之驕子陸太子,各方面都頗為良久。
所以,當陸景行一道菜起來時,沈清被精美的擺盤給驚蟄住了,陸景行這人,何其講究?
菜品的擺放勝過沁園后廚傭人。
色彩搭配更是讓人垂涎欲滴。
陸景行,太子爺?軍區少將?陸廚師?
不久之前她閑暇之餘隨手翻了一本書,書上有這樣一句話,優秀的人什麼都優秀,而陸景行應該是這種人。
他貴為天之驕子,軍區少將,一國太子爺,跺跺腳都能讓整個m國震三震的人物,確做的一手好菜,色香俱全,味?還沒嘗,尚且不知。
她從不知曉陸景行會做飯,他這般天之驕子,竟然會幹這種灶台之間的小事,越是豪門男人,不該是越要遠庖廚嗎?
一點半,陸先生準時讓陸太太吃到了午餐,期間,他炒菜,她站在一側聽候差遣,雖說陸太太多次想走人,怎行?
陸先生是一百個不願意。
若只剩他一個人做飯,還有何樂趣?
「如何?是阿幽廚藝好還是我的好?」陸景行輕笑問到。
沈清按事實承認,「我只會下麵條,」言外之意是,你的廚藝好。
「那改天阿幽讓我嘗嘗你的麵條,要記得放鹽,」陸先生揶揄著,眸光帶著柔情。
沈清白皙的耳根子,默默的紅了一番。
「傻丫頭,你先吃,」陸先生起身,在陸太太疑惑的眸光中進了浴室。
沈清鬢角輕抽,伸手揉了揉眉心,剛剛還在想,陸景行如此人,怎會甘願下廚被油煙味熏淘。
此情此景如此看來是她多想了,陸先生的潔癖依舊在,不過是忍住沒發而已,一頓飯做完,先不急著吃,沖個澡去去油煙味再說。
若此時沈清面前擺放了一面鏡子,她定然能看見自己輕輕勾起的嘴角,以及盛滿笑意的眼底。
在沁園,沈清尚且還好,畢竟能在沁園進進出出的人不多,許是天高皇帝遠,首都的這群人並不會時常出現在她面前。
可這整整一個下午,徐涵在公寓廚房端茶倒水來來回回的身影著實是驚擾了沈清。
二樓書房輕聲交談聲也讓她越發覺得吵鬧。
「徐涵、」她輕喚住從廚房準備上樓的人。
「太太。」
沈清想,與其在公寓見他們進進出出,自己被他們當成動物園的大熊貓來觀摩,還不如找個清凈的地方一座一下午。
可轉念想,陸先生又說她虐待病號怎麼辦?不不不、這個名分不大好聽,還是不要的好。
「沒事,你去上去,」左右思忖了一番,哪兒都不一樣。
而後,徐涵站在一樓,目送自家太太進卧室。
細看,只見她手中那本厚實的國外名著已經被翻到了底部。
這日,陸先生從軍區醫院回來,直奔公寓,許是他想要一方寧靜天地,公寓並未有傭人出沒,有客人來,端茶遞水的事情由徐涵做,平日里,其餘事情自己動手解決。
而沈清,此番已經將自己的糾結拋到了九霄雲外,不在去細細想著自己心中那份是難以抉擇的感覺。
下午四點,接到高亦安電話,他在那側同她細細說著公司近況,沈清側耳傾聽,說到需
要改的地方她才會輕緩開口。
而盛世,是一個她暫時逃離了的戰場。
這世上,能讓人趨之若鶩甘願付出生命的東西太多;金錢、權利,名譽,地位,種種種種。
數不勝數。
高亦安為了什麼?
金錢吧!他倆本質一樣。
「在首都?」高亦安站在窗沿沉聲問到。
「恩,」她淺應,靠在貴妃塌上隨意翻閱手中書籍,手心握著的那支筆在緩緩轉動著。
「多呆幾天,正好當旅行了,」高亦安笑的清淺。
聞言,沈清轉動鉛筆的手緩緩一頓,淺笑不急眼底;「那應當感謝高董感慨仁慈給我放了一個這麼長的假期。」
「不客氣,誰讓你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高亦安淺笑出聲,伸出食指緩緩點著玻璃。
正準備言語,就聽見沈清嫌棄的話語在那側響起;「有時間在我這兒浪費時間,還不如去陪陪你的小深愛。」
她特意咬緊最後三個字,而這人是誰,就算不點明,都知曉。
高亦安的商業版圖逐年漸增,近年來他不在勞累奔命,但作為一名商人,本質難改,還是少不了那股子為了利益不折手段狠勁兒,女人?現在的蘇家小姐,於他而言,不過是事業上的起跳板。
而見鬼的,作為一名女人,沈清還在身後為他推波助瀾。
難道她不應該仇恨想高亦安這樣將女人玩弄於鼓掌之中,試她們為交易的男人嗎?
可她沒有,身處在這個亂世洪流中,她早已見慣了商場這種名利追逐,爾虞我詐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