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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好酒

  十、好酒


  言淵用極小聲音問賜木溪:“賜木先生,那圓兒姑娘是二爺的通房丫頭嗎?”


  “看來言公子是明白人,那就好,正是如此。”他忙回道。


  這“通房丫頭”是什麽意思呢?


  準確的說:通房丫頭首先是丫鬟,也就是傭人、女仆。首先她們要負責照顧主人家的衣食起居。而除此之外,若主人向她們提出性方麵的要求,她們不能拒絕。


  言淵聽賜木溪肯定回答,全身一麻,百感交集。


  他也說不清自己現在的感覺,一瞬間,隻覺得腦袋似乎一片空白,反倒什麽想法都沒有了。


  賜木溪繼續走,他也繼續跟著走。


  穿過一座月洞門,已進入園林深處。這裏漂亮的藍色蝴蝶都不怕人,還能自己發出微微的藍光。


  大量的意識碎片在他思想中交織,卻又無法串成完整的意識鏈。


  抬頭看見蝴蝶穿過竹林,將光和影都切得斑斑點點。


  該恨嗎?該放嗎?該忘嗎?

  隨著賜木溪越走越深,這裏已經聽不到人聲了,隻有抬起頭看到那天上的殘園,才能知道自己大概在什麽位置。


  “言公子,請你在這裏等一等,我這就去請小姐來。”說完賜木溪離開,留他一人在這裏。


  這裏是一個小花園、園中園,被怪石和植物包圍著,幽靜、無人、美麗。他一個人站在這裏等,腦袋裏就不免胡思亂想。


  ‘其實我對那圓兒姑娘的想法,本就是空中樓閣、無源之水。’但一想到這裏,他非但沒有放下,反而胸口抑鬱著一口氣,說不出的難受。


  ‘其實,明二爺有那樣能冠絕地球的英俊麵貌,又是豪富之家的少爺,連坐飛船都能住在這樣的大觀園裏。圓兒姑娘跟著他,其實心裏也歡喜吧。我在這裏沒來由地胡思亂想,庸人自擾罷了。’


  這麽一想,他其實沒想通,反倒開始自怨自艾起來了。


  ‘咳,相貌、家世、武功、財富,為什麽我們要像算賬一樣地去算愛情?’他越想,情緒越負麵,那些負能量就積蓄在胸口,邪功毒氣就趁機在全身亂竄。


  悲極反樂,他笑起來自語道:“哈哈哈哈,現在要是有杯酒就好了。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是哪位先生在作詩?”一女子問到。


  言淵聽來,這聲音甚是嬌美,清耳悅心,令人說不出的受用。但他也已明白,這大觀園中,沒有任何一個女眷是他碰得的。因此不敢多想,轉身就是一揖。


  “小生言淵,是南子小姐叫來的。”


  “言公子!是我!我就是南子!”


  他抬頭看去,正是那戴著麵紗的藍衫姑娘。


  他趕緊一揖到地,說道:“小生見過澹台小姐。”


  那小姐大步走過來,抓住他雙手說道:“言公子,不必多禮。”


  她雙手皆帶著白色手套,如此一來,言淵甚至無法形成對她的整體印象。


  “公子想喝酒嗎?我這就去為你取來。”說著她拉著言淵的手,將他帶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


  “言公子你稍等我一下。”說著便轉身離開。


  此時微風拂麵,樹葉沙沙地響,人造陽光已斜了,光穿過樹間的空隙,一道一道的,隨著風起舞。


  那澹台南子提著一隻竹籃走來,言淵明明看不見她麵紗下的臉,卻覺得她在笑,笑得很甜。


  “言公子,你嚐嚐,這是我釀的酒。”


  言淵心中如何不驚。這豪門巨室的大小姐,在自己釀酒??


  她揭開竹籃上的緞子,裏麵放著一個玻璃醒酒瓶,內裏裝著大半瓶紅酒。


  南子拿出兩個水晶杯,分別倒上小半杯。


  “言公子,你嚐嚐,我釀的這酒夠換你的五花馬、千金裘嗎?”


  言淵拿起那水晶杯一看,隻見那酒泛著紅寶石一般的光輝,甚是清亮。


  在二十一世紀的地球,自家釀造葡萄酒並不罕見,他還記得,京東、淘寶上就有販賣葡萄酒機,還有可釀葡萄酒的酸奶機。但能將葡萄酒釀出這樣的色澤,而且如此清亮,確實是自家做不到的了。


  “澹台小姐,這酒真的是您自己釀造的?”他不禁問到。


  “是呀,我說出來言公子可別介意。這紅酒乃葡萄釀造,葡萄收獲之後,第一步便是把它們放到大木桶裏,然後用赤腳去踩,踩出葡萄汁來。”


  “這個小生知道,這腳踩出來的葡萄酒才能算是古法釀造,才是正宗葡萄酒。”


  “現在杯中這些酒,還是我來踩的呢!之後的過濾、發酵、熟成,有些步驟我確實做不動,不過我都有幫忙的。”


  如此說來,這南子不像大小姐,倒像個勞動婦女了。


  他將酒杯放到嘴邊,一股複雜香味襲來。


  “咦!”


  “怎麽?”


  他也不答便喝了一口,口中包著那酒,讓丹寧的澀通過牙齦。然後緩緩讓酒通過舌頭,穿過喉嚨。


  他穿越之前是過過一些好日子的,法國、美國、澳大利亞的紅酒他都曾嚐過一些。


  “丹寧的感覺,就像黃昏的海浪,它不斷覆蓋我的腳,到後來,好像有,好像沒有。”


  “您說的丹寧是鞣酸嗎?”


  “正是。”丹寧這個詞本是tannin的音譯,南子自然不知。


  這大小姐認真地看著他,等他繼續說。


  “除了水果以外,是很濃的黑巧克力,好像一張舊沙發,一個下午,氣溫剛好,我就窩在裏麵。”這味道讓他想起很多穿越前的事。學校裏最陳舊的小樓,長了青苔的舊房間,也不知放了多久的舊沙發鋪著紅寶石色的天鵝絨,那天下午的陽光,還有那時的同學。


  想著想著,他竟癡了。


  “呼——,哈——。·····澹台小姐,”


  “您叫我南子吧。”


  “南子小姐,您的酒是用混凝土蛋釀造的吧?”


  “您連這都能喝出來嗎?”


  “因為沒有橡木桶陳釀的特殊味道,但水果味很好,所有香味都融在一起了。”


  “我就知道,”


  “嗯?”


  “我就知道能寫出那樣詩句的人,一定懂酒。”


  “呃,南子小姐您誤會了,那詩句不是我寫的,也是我不知從哪裏聽來的。”


  “我懂,我懂。”她已經聽賜木溪給她念過那首憫農。她認為,剛才那喝酒詩未免太狂放,恐怕這書生擔心詩傳出去影響他的仕途,所以不敢說是自己所寫。


  “那···言公子,您能讓我聽聽···您···聽來的這首詩嗎?”


  言淵想了想,喝了人家的酒,讓人家聽聽詩實屬應當。隻是這《將進酒》中,“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這句涉及到曹植的典故。而“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則涉及李白同時代的人物。······索性將這兩句刪了算了。


  至於“高堂明鏡”那一句,隻要不能永生不死,人類皆有此一歎。


  他隨口吟到:“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忽地聽到這將進酒,那小姐如何不驚。雖然總覺得詩中少了什麽,特別是“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後麵再加點什麽就好了。


  這詩雖未盡完美,但詩中的感情奔湧而出,如洪水滔天,縱橫馳騁,無可遏製。簡直就是可流傳萬古的絕世之作!如此一來,南子更加確定這些詩是言淵所寫——這樣的詩作是不可能沒人聽過的。


  將詩一念完,言淵一口幹掉了杯中的紅酒。


  南子又為他倒了整整一杯。雖心知這葡萄美酒還是小口品的好,但此刻大口豪吞卻說不出的暢快。


  他拿起杯子,幾口便吞掉了一杯。酒氣上湧,忽地覺得身心舒暢。


  “南子小姐,您釀的這酒簡直就是救命良藥。”


  “那您多喝一些,在咱家皇都的宅子裏,還有三個混凝土蛋呢,都沒人喝。”


  “有這麽多嗎。”言淵暗笑。這混凝土蛋大多比人還高,是一種蛋形葡萄酒釀造容器。因為是蛋形,葡萄酒發酵過程中產生熱量,酒會自動在容器內運動,整合香味加快熟成。他在澳大利亞見過,穿越前中國似乎還沒有。他暗想她這哪是自家釀葡萄酒,這是在開著作坊搞生產啊。


  “若不是自家喝不完,我還可以釀更多呢。”南子笑道。


  “南子小姐你可以把酒裝瓶拿去賣呀!酒名就叫澹台南子,在元都定會大受歡迎。”


  “母親不會同意的。”


  “喔,對。”言淵這時才想起,這南子是在宇宙飛船裏住大觀園的大小姐啊。她能去賣酒嗎?酒名還叫澹台南子?人家澹台家丟得起這臉嗎?

  “真是可惜啊。這麽好的酒呢。”


  聽他這麽說,南子也若有所思。


  “言公子,你說,勞動是卑賤的嗎?”


  實事求是,實話實說,在這個世界勞動不就是卑賤的嗎?在地球上,又真的不同?

  “不,我覺得勞動最光榮。”他下意識地這麽說到。


  南子笑笑,說:“可這整個星係之中,恐怕沒幾人信您這句話。”


  說著,她將麵紗撩起一點,水晶杯放進麵紗下,抿了一小口。


  此時言淵酒性已起,也沒了那麽多顧忌,便隨口問道:“南子小姐你為什麽一直戴著麵紗呢?”


  剛問出口就後悔了,人家帶麵紗肯定有人家的原因嘛,不告訴你就是不想告訴你嘛。


  南子回道:“小女戴著麵紗,絕非是輕慢公子。隻是,小女的麵相生得有些奇怪,不便見人。不過······”她忽然自稱小女,甚是客氣,便是不想讓言淵誤會。


  生得有些奇怪?是······很醜的意思嗎?可是,就算再醜,也不至於要一直戴著麵紗呀?


  “不過···公子見多識廣,也許···”她想這言淵才高八鬥,且家丁告訴她此人武功深不可測,她已知他並非簡簡單單一個窮書生。便說:“也許···公子能解小女子疑惑。”


  “您是說?”


  “其實小女子至今也不知自己為什麽生得這樣。”


  “南子小姐,您就自稱‘我’吧,我明白了,您是有原因的。您不如告訴我,到底是怎生個奇怪法?”


  “其實在我小的時候,我的相貌還是正常的。可是後來,身子越長高,樣子也跟著變,這兩年身子也不怎麽長了,樣子就變得很快。母親說,女大十八變,這本是尋常,可···,可現在,人家一看到我的樣子,便會難受。”


  便會難受!!!?醜到看樣子就會難受???

  這個誇張了吧?!


  不過,考慮到人口基數的問題,難道這個星係在醜方麵也能碾壓地球?

  言淵想了想說:“小姐您也不用太難過,我相信,人的價值絕不隻是在一張臉上!”


  “哎,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也難受。”


  “咳,還不都是這個世界的錯。”他想:其實地球何嚐不是一樣,人們口中總說著要看內在美一類的漂亮話,事實上呢,看的不都是人家臉美不美,身材性不性感。似乎隻要生而為人,就逃不過皮相、色相之苦。


  他胸中不平,便說:“南子小姐,讓我看看你的樣子吧。”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公子您就幫我看一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好!”他集中精力,睜大眼睛。心想無論看到了什麽,都不能失態,免得讓女孩兒心裏難受。


  澹台南子摘下麵紗,然後轉頭正對言淵雙眼。


  此時他們的臉相距也就不到一米的距離。


  言淵像工程師看圖紙一般,以科學的態度看了四五秒。


  不對!


  不對!


  他雙眼圓睜,臉也僵硬了,手心裏幾乎要沁出汗來。他不敢運內力抵擋,隻能以意誌力勉力堅持。


  多看一秒,再堅持一秒!

  再也堅持不住了。心髒頂在喉嚨,大腦似乎要沸騰。


  他趕緊轉過頭說:“南子小姐,請你戴上麵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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