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選擇
“你想做他那樣的人？”女子率先側頭，眼底抹過柔光。
明動搖著頭跟上：“我還是喜歡白衣下山，紅衣上山。”
“用千年換一年，你認為值？”女子將手負在身後，似乎覺得不合適，又將放了回去。
明動猶豫了會兒，說道：“可有人用四年換了我的一生。”
“四年換你一生，那人也值了。”女子的手突然握成了拳頭，很快又鬆開：“怎樣，想起了我是誰嗎？”
明動沒有看到這出兒，語氣輕緩：“你何時見過他？”
“我每年都會去那片果林替他療傷。”女子輕笑，似乎怕驚動那片果林中的漢子。
明動身子輕顫，側目看去，瞧著女子安詳側臉，最終隻是一歎。
“怎樣，想起我是誰了嗎？”女子微彎的唇角，勾現了天上的殘月。
“我該叫你安凝思大將，還是該叫你安倀鬼散人。”明動眼裏閃過一絲疲色。世間除了四國，五門，五家，還有七州。而七州的州主稱為散人。
女子柔聲道：“目前你該叫我安姨。往後就得看明風的意思。”
“安姨？”明動微愣臉頰抽動，沒有細思後半句，打趣道：“安大將是來占便宜的？”
“那就叫安散人。”女子眼含慍色，但轉念一想，還有很多事這小子不知，也不怪他，便笑著續道：“如何，還要動刀？”
聽著打趣，明動瞥嘴道：“不知安散人來所謂何事？總不可能是哥哥叫你來與我閑聊的吧。”
女子道：“沒事就不能與你閑聊？”
明動道：“可小子有事，沒空與安散人閑聊。”
女子道：“按那人的話說，修煉是為更好的或者，可別本末倒置。”
明動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可小子真有事。”
女子道：“既然等了你一天，怎知你沒事？”
明動側頭看去，見女子胸有成竹的笑著，心舒濁氣道：“他在哪裏？”
女子道：“沿著這條路走，總能遇到。”
“看來你真是與我閑聊。”明動搖著頭，加快了步伐。
“若讓你此時修煉，你能做到？”女子的步子看著小，卻絲毫不亞於明動。
明動嘴角泛起了一絲苦笑：“可小子有太多東西還未嚼爛。”
“這個功法不需要修煉，用於養傷。”女子看著若有所思的明動續道：“當然若你嚐到甜頭，也可修煉。”
明動道：“還沒學，安散人怎知我嚐到的是甜頭而非苦頭。”
女子道：“若它能控製你體內的死氣，你覺得如何？”
死氣，似有耳聞。明動目露思索間，在聽驚語。
“你的頑疾並非體質孱弱，而是你體內留有多餘的死氣。”
明動想起雲遠說過此道，那時雲遠並沒細說，他也沒細聽。但雲遠似乎說過頑疾與死氣有關。在聽安凝思提及，明動不由心驚。
女子道：“言公子是否與你講過生氣二氣。”
明動點頭。言西曾醉言，生氣不僅存於天地，亦存於萬物。三種力量皆有元氣所生，但二氣太縹緲，知道的人很多，能感知且篤定的僅有兩人。
至於是那兩人，言西未講。
莫非安散人就是其中一人？明動疑惑望去，恰巧女子側頭。後者雙眸已無亮澤，滿是灰蒙，不僅瞳孔消失，連眼白亦不見。
看著這雙眼睛，明動隻覺心如重錘，雙腿發軟，眼皮沉重，連氣息也亂了起來。好在這等狀況隻持續了幾個呼吸。
正當明動要癱軟到倒地時，女子的眼眸再複清明。濃鬱的空氣再灌心脈，令昏沉的明動再複清醒，而後半跪在地，不可思議的看著女子。
他知道是女子在搗鬼，卻不知如何搗得鬼，方才仿佛要死了一般。
“這就是你體內多餘死氣所致。”女子伸手。
明動搖著頭，自個兒若有所思站了起來：“安散人，小子不太懂。”
女子自然的收回手，說道：“天地既有萬物生，亦有萬物死。生氣掌管生，死氣便掌管死。不管是萬物，還是人，隻要體內的死氣多餘生氣，便會慢慢率亡，當隻剩死氣時，便會徹底死亡。生氣化死氣，死氣吞噬生氣，這乃自然之理。對普通人而言，二氣的變換過程便是生老到死的過程，對修者而言，不斷汲取的元氣或元力的過程中，會或多或少汲取生氣，從而延緩這過程，這便是修者比普通人長壽的緣由，而你則恰好相反，乃汲取了死氣，這些死氣會吞噬你的生氣，照尋常人推算你活不過三十。”
明動皺眉心驚。
女子莞爾笑道：“不過隻是以尋常之人的角度說。如今你已是修者，應該能活過百歲。”
“百歲？”明動先是眉頭皺得更緊，而後灑然一笑：“百歲也挺多。”
“你倒看得開。”女子瞥了眼明動：“不過我說的應該，若出現變故，你神仙難救，莫說百歲，你隨時可能殞命。”
“能說點好聽的？”明動瞥嘴，說完覺得語氣不對，改口道：“怎會神仙難救，我這不活得好好的。”
“小圓呢？”女子似笑非笑：“她乃由生氣所化的天氣丹。若非她一直用生氣喂養你體內的死氣，你活不到現在。”
明動方欲追問，卻見前方躺著一人，定睛一看，眼聚煞氣。這不是正是那南通嗎？明動看了眼平靜的女子，心想：果然是個驚喜。幾個閃身躍至南通身旁，瞧得後者雙目緊閉，麵色蒼白，愣了愣後，探起鼻息。
“死了？”明動望向跟來的女子：“你殺的他？”
女子搖搖頭：“累死的。”
這個回答令明動哭笑不得，不過心中刺總算沒了，卻越想越迷糊。
似瞧出了明動心中的疑惑，女子笑道：“池林雖在我之後來，他也看見了這人，不過池家冷血，不會管這類無用之人。而之所以沒阻攔池林進去，是想看看你有沒有本事出來。”
明動恍然，起身笑道；“不是小子有本事，而是安散人的名頭太大，嚇得他不敢動手。”
女子盈盈輕笑：“可以如此說。如何從他口中知道了些什麽？”
明動輕顫道：“安散人似乎什麽都知道。”
女子道：“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兒。池林身為人鬼的傳人，他一眼便能看出你見過人鬼。在沒得人鬼下落前，他不會放你出來。既然你出來了，他應得到了人鬼下落，而你又不像會吃虧的主兒，剩下的還需我說？你放心，我沒有偷聽的興致，隻是隨口問問。其實我也想知道人鬼的下落。”
明動思忖片刻後，道：“想必最後一句話，便是你與他們的交易。不過小子有些不明白，安散人既然知道果大哥，為何？”
女子道:“分明無話不談，為何還要交易，你可是想問這個？”
明動點頭。
女子笑而不語。
而明動怎麽看也覺笑中帶著慍色，想不出所以然，無奈搖頭：“在你傳授功法前，我想讓安散人帶一句話。”
“何話。”
明動欲言又止。
瞧著明動微垂的眼眉，卻又上揚的唇角，女子柔聲道：“在那把匕首離開你之後，你就不會如此矛盾。”
明動下意識摸向胸口，抬眼喜道：“當真？”說完神色為之一黯。
女子沒在說話，靜靜陪明動站著。
良久，明動才笑道；“你可以告訴我她的故事嗎？”
女子看去，四目相對，兩人眼中皆是堅定。
半晌，明動見女子沒有妥協的意思，笑著擺手：“罷了，罷了。這事兒小子遲早會查清楚。”
“如此甚好。”女子暗舒長氣：“怎樣，可修煉了嗎？”
“心境平和，當然可以，讓安散人煞費苦心了。”明動投去感激的目光。
女子視若不見，心中輕坦麵色平靜道：“功法叫做惡鬼之術。”說完直勾勾的看著明動，見後者身軀忽兒一顫，再是一歎：“你沒猜錯。這功法乃三神鬼中的惡鬼所創。”說著目綻精光：“之前說過，遇事不決，成和體統。之所以沒隱瞞是給你一個選擇，不要多想，你告訴我你要不要學。”
音如急雷，調如擂鼓。明動隻覺萬氣湧上心間，當即不假思索脫口道：“學。”
女子忽而一笑。明動回神，雖皺了皺眉頭，但心裏說不出的暢快：“你似乎知道我會如此回答。”
女子笑道：“之前我問過你是否要做果木林那類人，而你的回答卻是劍一。”
明動道：“安散人不覺得小子過於衝動？”
“衝動？”女子莫名輕笑：“衝動不過是刹那間的瞻前顧後，最無奈的選擇罷了。”
這話似乎有些道理，明動若有所思：“倘若小子說不學呢？”
女子抿嘴輕笑：“那是你的選擇，沒人會勉強你。”
此話令明動心暖，想了會兒道：“那可以學了嗎？”
“今個兒恐怕不行，古家那妮子來了。而且今個兒我隻是來要你的回答，惡鬼之術雖不難，卻不適合悶頭苦練。”女子搖著頭，神秘一笑：“不過我們很快會再見，而且正大光明。”
對於這些人的神叨叨，明動已見怪不怪：“你說的古家那妮子是誰？”說著腦中閃過一道倩影，她好像說過，很快會再見。不會是她吧？
想著啞然一笑，當時好像錯怪了她，還朝她落了刀，這不知她小不小氣，倘若是個小氣鬼……
此時明動的神色十分精彩，女子見此，露出一個極其怪異的笑容後，悄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