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解疑之後
此番安倀鬼沒再施展惡鬼換身,小走了兩步,道:“不必著急。古小姐煽風點火還需一段世間。而且你將五雲飛殺了算是圍魏救趙。”
明動沉吟片刻,跟上去道:“此次池家與蓮宗入侵天瀾城到底是為何?”
安倀鬼道:“不止池家與蓮宗,也不止天瀾城。此時黑土城,朱陽城,以及雲海城皆與天瀾城一般場景。蓮宗的目的很簡單,攻下四國的軍府,然後再屠殺四城的百姓。”
明動眼皮微顫,四國屹立千年,豈會說攻克就被攻克,但蓮宗既然有這樣的目的,其間必有彎折。
安倀鬼繼續說道:“池家,端木家,紫煙閣,以及西北荒漠乃此事的主謀,明麵上與蓮宗說要給軍府重創,實則呢,隻不過是來查探消息,故而僅來了少許人,如此怎可能給軍府重創。”
明動挑眉:“雖對蓮宗不甚了解,但以蓮宗立門千載幾次出世皆完好無損來看,蓮宗必必是謀而後動,怎會被算計。這麽淺顯的陰謀我都看得出來。”
安倀鬼道:“這就要從為何殺五雲飛說起。你應該知道茶解語。”
明動點頭:“五智之一,亦為蘭州散人,據玉如意說,此人以一己之力抵擋了紫煙閣與西北荒漠千載,如此令蘭州幸存了千載。”說著皺起眉頭:“不過此人自十八年前失蹤就再也未現身過,安散人該不會想說是他在搗鬼?”
安倀鬼輕含下顎:“的確是他在搗鬼。若非五雲飛來找我,我也不知道他一直在五雲飛體內。”
明動震驚道:“一個人在另一個人體內?”
安倀鬼道:“茶解語乃先天之靈,不算人。我猜應是蓮宗的大當家以佛門的手段,將茶解語凝結成舍利封在了五雲飛體內,目的是讓五雲飛成為神愧修者。而茶解語修行千年,豈是五雲飛這等普通修者能鎮壓住的。久而久之,五雲飛體內便有了兩個靈智,兩靈智相互爭鬥,故而五雲飛不算是五雲飛,也會是茶解語。而此次蓮宗出世便是由茶解語作的決定,這句話由五雲飛所說。”
明動猶聽天書,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形容,隻能說道:“其實安散人也不清楚這句話到底由誰所說。”
安倀鬼目露詫異的的點頭。明動笑道:“不管是誰,安散人定有自己的打算。”
安倀鬼笑道:“何時變的如此機靈。”
明動道:“你們這些人說話隻說一半,若不動動腦子隻會在雲裏霧裏。”頓了頓:“去殺五雲飛應是他自己說的吧。”
安倀鬼額首道:“此番本是蓮宗四處作亂令其他大城的大將無暇顧及四城的軍府。如此給端木家,池家,紫煙閣與西北荒漠重創軍府的機會,若四城淪陷,其他城大將必定會抽人前往四城,如此前線少了大將會暫時撤兵。而蓮宗分布在其他大城的修者會趁此撤退,畢竟蓮宗還做不到一口吃下四國。而蓮宗在四城的修者在屠殺完百姓後,會立即撤走。這樣蓮宗不僅達到了屠殺的目的,還能全身而退。”
明動眉目漸漸聚起了煞氣,沉聲道:“而這一環的關鍵是四家勢力給予軍府重創。若不能,蓮宗便會陷入兩難之境。撤,會得罪四家,不撤自己則會損失慘重。如此之下,蓮宗最好的脫局手段便是由軍府殺了五雲飛這個主事者。所以才會有我與五雲飛切磋這一出兒,所以才會有你說讓我殺五雲飛這句話。”說完目光閃爍的看向安倀鬼。
他還有句話沒說,不殺五雲飛蓮宗不會撤修者,倘若軍府真不敵,四城可能血流成河,若殺了,蓮宗鬧了這出兒還能全身而退,世間那有這等好事。
安倀鬼知道明動的想法,沉默不語,靜待下文。
良久,明動舒眉道:“我會對五雲飛出手,但我得知道你後麵的打算。”
安倀鬼沉默了會兒,唇角微彎道:“你應該猜到了。蓮宗的修者本是一盤散沙,若無人在後麵撐腰和出謀劃策,他們隻是一群碌碌無為的修者。這樣的修者世間很多,要殺盡談何容易。不過若殺他們的幾個當家,至少可消停千年。能出謀劃策者很多,但還是實力高深者,便少之又少。此番我會作一個局,若蓮宗還有亂世的意圖,我會被邀至風沙不留痕。反之.……”
話隻說了一半,但明動了然,心裏震了又震,而後是一陣慚愧,半晌後道:“那你入風沙不留痕可得小心點。”
入風沙不留痕的修者很多,但出來的隻有一個,而那人已失蹤千年。
安倀鬼淺笑道:“說不定那時你已明動一方。”
明動抬眼,眼裏冒出一絲星火:“你到底與十人是何關係。”
安倀鬼笑道:“我說了,此時你該叫我安姨。之後得看明風的意思。”
細細琢磨此話後,明動露出古怪的笑容,稍事神色又是一黯。安倀鬼會惡鬼之術,那她與惡鬼定有淵源。想著想著,嘴角泛起了笑意,世間那有絕對的是與非,不過立場不同罷了。
而安倀鬼瞧得那抹黯色便回頭,幽幽一歎後道:“你的意魂有些怪,好像並不是無。”
首次聽人談起他的意魂,明動怔了怔,道:“不是無,我管它叫悲意。”
安倀鬼沉默了會兒,最終還是沒提及玉如意與他的打算,溫柔笑道:“說來聽聽。”
隨後明動仔細把那天啟花世界的事兒說了遍。安倀鬼聽後,有些疑惑道:“竟有七情,那元氣人兒可否與你說有那七情?”
明動搖搖頭:“當時心生悲情領悟了這意魂,我才管它叫悲意。”
安倀鬼沉思片刻道:“那白色的便是無。若當時讓那些元氣殺了你,便會領悟無。”
明動嘴角輕抽,原來心心念的無就在眼前,不過木已成舟,況且這悲意也不錯。安倀鬼見其眼裏盡是滿意,先皺了皺眉,隨後輕舒長氣,後輩自有後輩的福氣:“對了,古小姐可與你說了天卷的事兒。”
明動道:“她隻說了會將天卷給我,其他的都沒談。”
安倀鬼道:“習得天卷後你便可以控製小圓留在你體內的生氣,如此在死氣你爆發時,你不用完全依賴小圓。而且隨著小圓源源不斷渡你生氣,你的死氣也會越來越多,當多到一定地步,小圓不懂死氣,她以往的手段會捉襟見肘,還是得靠你自己。”
又是好意,沒想到出村後什麽事兒都沒做,已欠了如此多人情。明動笑著歎口氣道:“你們費心了。”
聽得此話,安倀鬼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她想輕撫明動的腦袋,發現後者已比她高,抬了抬手,最後還是放下。極不自然的笑道:“古小姐差不多將天瀾城的修者都聚到一堆了,我們也該替她分一分憂了。”
明動正色點頭。這時正前方出現了石梯。
安倀鬼道:“且記你隻需對五雲飛動手,而且隻是做個樣子。五雲飛身旁的高人,以及可能在的其他人你都不需管。待見五雲飛氣絕時,你立馬去找古小姐。剩下的事,我自會處理。此番你來天瀾城是為得到天卷。此後他們不會再來找你。”
最後一句話很重,宛如句號給一句話畫上了終點。
隨著話落,古柔推開了石門。
天瀾某院落裏。
三人分立三方,他們中間是一張石桌,桌上三杯水,一杯盡,兩杯滿。
“真的變天了?看來四國的軍府不過如此。”說話的乃一位滿頭紅發的魁梧漢子,其貌不揚,語氣生硬,語調亦與常人不同。
他從西北荒漠來,名為麒三。
說話時,拍了拍衣角,從上空收回目光,投向其左手的消瘦男子,似乎這句話說於他聽。
消瘦男子微微淺笑,僅瞥了眼麒三,便望向另一位周身彌漫著茶香的男子,道:“五雲飛,你說這天真的會變嗎?”
“沒想到焦大將也會拿後生打趣。可折煞了小生。”五雲飛端茶一飲而盡,再道:“這天變不變,全憑他麒三的一句話。”
被五雲飛淩厲的目光掃視,麒三亦瞪目道:“無須廢話。王是不會答應的。你再不走,休怪麒某不客氣。”
被稱作焦大將的男子拍手道:“如此甚好。看來天變不了了。”
麒三緊盯焦大將,唇角蠕動,欲言又止,半晌開懷大笑,似乎撿到了寶貝。
焦大將,名焦於飛,乃雲海國的大將。此番來天瀾城,所為兩件事。第一,拿靈棋大人的符筆。第二,則是邀麒三來看看靈棋大人的手段,以作威懾。
至於這兩件事的目的,他也不知,僅是奉命行事。不過未料到,中途殺出個五雲飛。並且五雲飛想與麒麟族做一筆交易。
其間的談話以及的內容絲毫沒避開他。可謂是明人不說暗話。
而五雲飛的大概意思是,亂世可以幫麒麟族進攻雲海國,但麒麟王必須提供百年的精血,每年一滴。
焦於飛聽得心驚膽戰,但亦嗤之以鼻。
麒麟王若丟了精血,他還是王嗎?
看樣子,五雲飛隻是說說,並沒此打算,那他為何來此?莫非想施障眼法,還有他如何找到此地?焦於飛如是想著。
此時五雲飛則沒那麽多思緒,看著仍笑開懷的麒三,嘴角揚起嘲諷的弧度,道:“天是會變得。不過你這莽夫,是看不到了。”
話語寒,焦於飛感覺到了殺意,輕咦一聲,目錄思索的望向五雲飛,後者好整以暇,玩弄著手中的杯子。
麒三由喜轉怒道:“待我麒麟族踏平雲海,再踏平你們的風沙不留痕。今個兒,就先把你收拾了。”
說著雙目赤紅,院內溫度驟升,杯中的水在瞬間消失幹淨。抬手一掌,掌間猩紅的火蛇子嗤嗤作響,直呼五雲飛麵額。
西北荒漠隻有蠻獸,當這些蠻獸能幻化成人,他們便以人類修意的方式修行。故功法和打鬥手段與俢者相差不大。
但他們天生神力,體格健壯,僅是憑軀體的力道,普通俢者便難以招架。
麵對此景,五雲飛氣定神閑。
恰是銀光一閃,麒三掌間的火焰搖曳不堪,有熄滅之勢。
焦於飛雙目凝光,他看清了這道銀光。如此快,如此詭異,如此精準的劍招,天下隻有一人能施展,那便是蓮宗的傾萬城。
麒三是被焦於飛邀至天瀾,若前者折在此地,定會引起麒麟族的不滿,屆時不必要的麻煩便會接踵而至。當即,焦於飛摸出符筆,情急中,隻能畫出一道最簡單的土符,覆於麒三手掌,試圖拖延片息。
麒三在感覺到土元氣時,亦察覺到危險,火紅的眉毛一顫,緊忙收勢。奈何,傾萬城的劍太快,太詭異。
劍氣繞過土符,直切麒三手臂。
沒有一絲聲響,半截手臂從麒三軀體劃落。
麒三連吃痛也來不及,下一劍又至,直切他另一支手臂。
兩劍出,焦於飛仍未發現傾萬城的位置。心中驚駭佩服之餘,符筆在動,水符起。
焦於飛深知,自己的元氣速度比不上傾萬城,故這道水符未去攔截那劍,而是湧入之前未潰散的土符。
青黃的光芒在相接時,瞬間彌漫麒三周身。
土因水而實,水因土而凝。
傾萬城的劍勝在快和詭異,在勁道上略顯不足,並且,他隻是隨意出的一劍。
故“叮”的一聲,劍勢戛然而止,跟著劍氣煙消雲散,仿佛從未出現般。
焦於飛不敢放鬆警惕,連布幾道符在麒三周身,直視五雲飛,冷語道:“今個兒,你殺了他,你和傾萬城休想走出天瀾。”
此時,麒三吃痛,再加上傾萬城的威脅,冷汗淋漓,雙目噴火。
五雲飛放下杯子,慢悠悠道:“小生知道。焦大將是天符師。隻要拚著十年修為,向靈棋借一道符,小生就得交代在這裏。”頓了頓,又道:“不過,小生可從未打算殺死那莽夫。這隻是他口出狂言的教訓。”稍事,語氣一轉,森然道:“小生曾說過。他看不到變天呢。這句話,今個兒不會成戲言。”
話落,石桌的杯子盡碎。
焦於飛周身毛發炸起。他察覺到自己的符正以摧拉枯朽之勢消失。
是何人來,竟有如此神威。畢竟連玄畫大人,也不可能在瞬間破掉自己的連環符。
待他看清,一男一女掠至跟前時,連反應皆欠奉,就見女子一掌拍出,麒三登時跪倒。跟著,男子一掌拍出,麒三似乎陷入短暫出神。
緊接著,男子舞出一把明亮的刀,片刻間,麒三的頭顱便落了地。
焦於飛心中疑惑叢生,他認出了男子,正是天瀾新晉的大將,明動。他不清楚,明動為何向麒三出手,他更不明了,以明動的修為,怎能斬殺麒三。
而明動隻能投去歉意的目光。
原來推開石門後是一間房屋,而房屋外便是五雲飛四人。起初那番對話,明動自是聽著耳裏。
安倀鬼說,要徹底不惹池家懷疑,必要先殺麒三,關於麒之死,她自會向齊遠俠交代。關於此話明動沒有認同,他巴不得池家對蓮宗越疑越好,但如此可能會擾亂安倀鬼的計劃。而後又想到,這蠻獸好好的西北荒漠不待,偏要插手四國的事兒,便默然認可了安倀鬼的話。
兩記惡鬼纏身下,麒三已是粘板上的魚肉。
這時五雲飛“適宜”笑道:“麒三死了,還死在你們軍府手中。焦大將,你可得記住小生這份恩情。”接著麵向明動,道:“與你定下切磋之約,沒想到此時才追來,著實令五某失望。”說著拍拍胸脯,又道:“幸好,幸好。”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
此時,焦於飛大致明了,亦深諳五雲飛話意。雲海國與西北荒漠毗鄰,一直以來,雙方小規模爭鬥不斷,卻從未爆發大的戰爭。如今麒三死,麒麟族不會善罷甘休,定以此為借口,大規模入侵雲海國,而雲海也可借機鎮壓西北荒漠。
但在雙方旁的亂世,豈不是坐收漁利之利,焦於飛目露憂思的向明動拱手行禮,並沒責怪之意,也不再說話,他猜測明大將應是與五雲飛糾葛。
木已成舟,馬後炮向來不是軍府中人的作風。
如此元氣波動,自是驚擾天瀾城的修者。
明動正欲動身攻向五雲飛時,盈盈笑聲落來:“如此大的場麵,怎可少了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