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聽
古家。
古羽津津有味的看著某處空地，曾經這裏有一顆光禿禿的梧桐樹。這時院中想起嘹亮的呼聲：“阿叔，小柔回來哩。”
話音未定，小院入口立著位風塵仆仆的佳人。
古羽回頭招手，神秘兮兮道：“柔兒，快過來。爺爺終於想通了一件事。”頓了頓，中氣十足呼道：“古河你也出來，把筆也帶出來。”
“好咧，阿叔。”嘹亮過來，一位黝黑的漢子一去一拐從院外走來，並不時朝已立在古羽身後的古柔擠眉弄眼。
古柔款款行禮，卻不由皺起了秀眉，今個兒的爺爺和叔叔不太一樣。
“柔兒，心情可否好了些。”古羽指了指旁邊的石桌。
古柔看著笑嗬嗬但兩鬢有些斑白的爺爺，怔了怔神，沒有第一時間落座。
古羽也不催促，拍向古河的肩膀，古河的身子登時一沉：“愣著做什麽，還不交給柔兒。”
古河手中變戲法般多了一支小巧的符筆：“小柔，符筆叔叔重新打造了一番，看看可否順手。”說著便扔了出去。
入手微熱，但古柔心念其他，僅輕撫了一下便揣入懷中。
古河挑眉：“怎個兒，小柔不喜歡。”
“誒。柔兒乃大家閨秀，那像你沒那打打殺殺的本事，卻成天念著打打殺殺的事情。”古羽瞪去。
古河正經一笑：“阿叔，此言差矣。小侄雖少了一足，卻多了一手一腳。那兩人可厲害著哩。阿叔你看，由嶽一守著，玉如意這沒有修為的普通人愣是出不了半點事，由葉無雙鎮著，自稱惡鬼後人的端木家愣是不敢攪風攪雨。小柔，你說叔叔的這一手一腳厲不厲害。”
古柔再一怔，心頭一暖，落座後輕笑道：“古河叔叔，傳話歸傳話，可不必將馬屁拍如此響，那兩人可聽不見哩。古河叔叔，你放心小柔定會將話一字不差的說給兩人聽。葉公子托小柔給叔叔帶句話。”
“何話？”古河豎起了耳朵。
古柔臉一紅，微聲道：“大爺的日子可風流快活哩，叫古河那小子不必惦念。”停了停：“一字不差。”
古河拍桌生怒：“那小子有沒有好好傳授你本事。”
古柔臉更紅：“起得早，睡得也早。”
古河微微一怔，哈哈大笑，古柔掩嘴。
“咳咳。”古羽假意咳嗽兩聲，古柔與古河趕忙端坐。
“罷了，罷了。你們既然不想聽，老夫就不講哩。”古羽眉目含笑。
古河不敢接話，求助的看向古柔。後者回了個眼神示意他等著。
見兩人都不搭話，古羽慍道：“不行，不說心裏不痛快。柔兒，爺爺終於想明白為何明風會送一顆梧桐樹。”
“為何？”古柔恰時接話。
“自你古棋叔叔跟明風跑了，呸，什麽跑了。跟著明風去修煉後，明風覺得過意不去，便送棵梧桐樹，說這顆樹由你古棋叔叔親自栽種，讓爺爺睹樹思人，盼子歸。自你古棋叔叔去了後，爺爺越想越不對。書中說，這梧桐棲鳳，鳳求凰。呸，這明風老不正經。所以，爺爺便把這樹砍了。”
古柔知道爺爺早就想到了這棵樹的意喻，隻是陪伴了大半輩子，砍樹得有緣由。興許差強人意，但總可將心中那缺漏的字填滿。
而古河傻乎乎接嘴：“可是想讓阿叔再討一門媳婦，再生一個兒子，就不必那般思念棋大哥了？”
古羽瞪眼，半晌才吐出一句：“不可雕也。”
古河納悶，這阿叔的意思就是這樣，自己沒有說錯呀，不由瞧向古柔，想得到點提示。而古柔不著痕跡的擺擺頭，道：“爺爺，一棵樹就打造了一支符筆？”
古羽豎起兩根手指，不及說話。古河便興匆匆說道：“兩支，還有支在爐子裏。叔叔跟你說那支符筆可厲害著呢。”說著偷瞧向古羽，後者瞪來，他語氣頓弱：“阿叔說那筆可瞞過池家。”
瞞過池家？古柔目露疑惑。
古羽瞥了瞥古河：“你去問他。”
古河趕忙道：“小侄知錯了。小侄知錯了，小侄再也不插嘴了。”言罷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古柔噗嗤一笑：“爺爺，這怎回事？莫非那個故事沒瞞過池家？”
“瞞是瞞過了。不過呢，池家勢大，那酸秀才沒得理還偏不饒人。爺爺沒辦法，就說，沒人寫，何來古書，筆與人肯定比書重要。古書沒有了，但筆還有一支。爺爺就說，這支筆可厲害了，乃溫不離先生留下的君未眠。池家信了，爺爺就說筆還在你古靈阿姨手中，讓他們改日來取。”
“柔兒你也知道。古棋叔叔死了，總得有人去接天瀾國的棋，而真的君未眠便在那人手中。為此你靈姨還拿著假的君未眠被下簽追殺著哩。”見古柔目露急切，古羽慢悠悠道：“好在明風去找下簽的晦氣，擇日靈姨回到古家。但她手中那符筆可瞞不住池家，為此爺爺與古河叔叔就特地給池家打造一支。”
“其實這全是玉公子的安排，要得詳細得去問他。”
古柔皺眉：“恐怕又與明動有關。”
“多想一想，可能也與你有關。”古羽輕念道。
古柔挑眉。
“若不把這些人拖住，你如何能安然離開池家。”古羽敲了敲桌子：“那日巴雨前輩去了朱陽國。有位姑娘拿走了一本秘書。其內記載了太多當年事。”
古柔默默點頭。
古羽道：“怎樣，端木家可是動了。”
古柔目露詢問。
“那日古棋以書送人，自是擾了青雲的劍氣。端木家非等閑之輩，也趁勢查探到惡鬼留下的鬼刃藏在青雲。”
“可憑端木家如何能從青雲取走鬼刃。”
“如此安凝思（安倀鬼）便去了青雲。”
“鬼刃不出，人鬼怎現得了世。人鬼不現世，自三神鬼亂世後失蹤的高手怎願浮出水麵。”
“這些人不現實，怎道得出你父母的死因。”
“爺爺不急。可總有人急。你說呢，柔兒？”
古柔臉一紅：“柔兒可不急。”頓了頓：“那安散人到底是何人。”她聽得出這一切的關鍵就是安散人。
“惡鬼是一對夫婦。”
古柔的玉指輕顫。
“奪人性命的是惡鬼，引人渡苦海的乃善鬼。惡種結善果，方為大道。”
“天瀾城之後。明風算是給各大勢力表明了態度。誒，用十人的話說，你越想做什麽，老子越不讓你如意。”
“而安凝思亦是如此，先殺五雲飛，再阻池家。也表明了態度，你越眼饞沂州，老子就不讓你得逞。”
“明風與安凝思便成了誌同道合之輩。如此明風便有緣由入沂州。沂州之南極其特殊。”
“有些事，柔兒你很快就能想明白。爺爺提前告訴你，是給你提個醒，千萬別去調查沂州之南，就算你去調查也查不出什麽東西，隻會惹人猜疑。”
“十人自始至終不入沂州便是給那地兒留個清淨。千年十人機關算盡，把巧事兒奇事兒或事兒往自個兒身上引，如此便沒人有心思去調查他們向來不踏足的地兒。”
“而緣由壓不住好奇。不久後，明風會與安凝思成婚。用明風的原話講，老子活了這麽久，又喜歡她這麽久了，用點手段討個媳婦怎麽了？至此他人的目光便落在兩人上，就算起疑，也隻會往前查，不會往後查。明風呢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守著那地兒。”
古河聽得性起，忍不住問道：“是明風單相思，還是兩方都有意？小侄覺得像他們那般灑脫的人不會因為計謀就這麽合在一起。”
古羽微愣，笑罵道：“這可問錯人了。老夫孤家寡人多年，還還懂這些情情愛愛。”
“改日小侄去問問他們。”說完古河識趣閉嘴。
被這麽一打岔，古羽少了談興，索性起身一把揪住古河的耳朵：“那筆還未打造而成便在這裏聽得齜牙咧嘴。”
“不是阿叔叫我來的嗎？”古河十分委屈。
“少廢話，今個兒阿叔給你生火。”見古河眼裏的嫌棄，古羽沒好氣道：“別忘了，你的手藝可是阿叔一手相穿。沒阿叔，你以為就憑你的手藝能瞞不住池家。”
“阿叔，你不去讀書了嗎？”
“讀書有屁用。讀了半輩子書，古家就剩了這幾人，還不如原來多打幾斤鐵，賺點柴米油鹽的錢，可能多養活幾個古家人。”
“可阿叔讀書，養活了四國的百姓呀，小侄覺得讀書比打鐵有用。”
“你給阿叔講道理。”
“不敢。”
“對了阿叔教你破陣的法子記住沒。”
“記住了。這時小侄自願，阿叔不用唉聲歎氣。”
“哼，沒手沒腳了，我看你還是會回來。”
“那可得讓阿叔背哩。”
“對了，柔兒準備一下。那天卷的法子可還沒告訴明動，你可不能讓他幹瞪眼哩。柔兒，你先去找那女子，而後在青州等他即可。”
“阿叔，小柔機靈著哩，別人心裏早盤算好了，那容得到你說。”
“豁，長脾氣了。”
“小柔給的。”
古柔習以為常的傻笑了會兒，便默默起身。
十人猶如那顆梧桐樹，已成筆。那也該提筆之人寫字了。
三日後，除了古柔，那千年未出世的打鐵人也出了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