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死心
路冰料到有如此回答，樂嗬嗬作出請示。明動也不廢話，抱著樓石走了過去，直接用手按在男子的天靈上。早已盤坐的男子連輕顫都沒有，不動如山。
明動心讚了得，卻未立即動手，側臉笑問路冰：“不知閣下可否知道自己體內為何有那麽死氣？”
路冰瞧著高他半頭的側眼微微一愣後，恍然道：“原來你們管他叫死氣。”頓了頓輕笑續道：“我想是練功走火入魔了。”
明動心疑，不可置否道：“那閣下管他叫什麽？”
“魔障。”男子探手：“所以我們經常神誌不清，有時候甚至不記得與人交過手。”
明動想起拿鐵塊的少年，將後者的相貌敘述一番後，道：“他可否也是將軍？”
“他叫風沁，乃風將軍。”男子往前湊了湊，好奇道：“相公何時見到他的？”
關於鐵塊少年，古柔早有猜測，而且明動也迷糊聽到天南意說什麽墓中來人。（第一卷，第二章。）
“難怪當初見風將軍有點奇怪。原來是走火入魔了。”明動偏了偏腦袋，續問道：“閣下可知其他將軍都在哪裏？”
路冰輕輕搖頭：“如果不是那封信，我也不知道土將軍回了荒漠。不過我可以告訴相公，隻有四位將軍回了荒漠。除了我和土將軍，另外兩位將軍，分別叫水澤和火熙。”
明動心想，好奇怪的姓氏，他分不清楚路冰那句話是真是假，追著問得不到結果，便默然不語。
“待會幫了土將軍，相公也棒棒水將軍和火將軍。如何？”路冰目光灼灼。
明動點頭算是默許後，朝骨棺努了努嘴：“你們如何用骨棺地下的東西修煉。”
路冰笑道：“那東西有清心靜氣的作用，自是湧來清除魔障。”
明動凝眉思索，不再說話。路冰將其沉默，也跟著沉默。待樓石醒來，明動簡要把發生的事兒告知後，便掌間聚起死氣朝男子體內渡去。
路冰則細細打量樓石，輕輕抿嘴。樓石則緊張的看著熟悉的一幕。
明動深吸一口氣，拋開雜念，此次一定要看快一些，摸清男子或者九位將軍體內的情況。死氣灌入男子體內的瞬間，明動猛咬舌尖，疼痛令他暫時清醒。要摸清男子的死氣是因為修煉還是其他原因而生，就得破開男子的血肉。
如果血肉裏有二氣便不是修煉，反之則是。而在昏迷的瞬間，明動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將軍體內的二氣非修煉所致，他對九位將軍的來曆有了隱約的猜測。
路冰瞧著明動抽搐的樣子，好奇的看向樓石欲言又止，半晌微微一笑，便盤腿坐下療傷。
一個時辰後，明動醒來朝慣例吸納骨棺下的二氣。如今他體內的小鬼已經無比壯碩，這點二氣可有可無，不過他看重的是二氣的和諧之道。
接下來便是往最後兩座宮殿去，有路冰和男子“引薦”，一切都變得那麽容易。
明動淩於山頂，看著分往四邊去的四位將軍，輕輕吐了口氣。肆虐的風驟亂，化作淩亂的刀，割裂著周遭的空氣。
小圓終於忍不住道：“明動，你這樣做，會不會放虎歸山。他們殺了古姐姐的雙親，你功力有大漲，他們自毀修為，為何不趁機報了這仇。”
明動沒有正麵回答，輕念道：“我們等等。”說著將小圓取出來，捏成了一個球放在頭頂。
待日落月起，明動才悠悠一歎：“金鱗沒來。”
“等他做什麽？”此時愜意的山風，小圓覺得極其聒噪。
“金鱗讓千蟲一族撤去對最後四座宮殿監視，意味著金鱗知道路冰四人來了荒漠。而路冰曾道對金鱗在荒漠並不知情，此話十分假。”明動愛憐的摸了摸小圓：“我之前曾告知了路冰，金鱗沒有去宮殿修煉。而路冰讓我幫了另外三位，為何不讓我去幫金鱗。我想到兩個原因，其一他們與金鱗見過麵，得知我與金鱗的恩怨，擔心金鱗對我突下殺手，幫金鱗的事兒就此作罷。但他們是一路的，既然修煉一事完了，理應告訴金鱗我得下落，而金鱗沒來，又有兩個原因，要麽他們貌合神離，不想插手對方的事兒，要麽就根本沒見麵。我偏向後者，因為他們自稱將軍，而我是軍府的大將，我很清楚在怎麽貌合神離都會交換情報。”
見小圓不吭聲，明動負手莞爾：“如果你古姐姐在這裏，應該可以向你解釋清楚。金鱗沒來，能道出的東西太多。其中之一，便是我不信他們毫無還手之力。之前那個叫路冰的可是一眼就看出你的存在，而且我在查探用戟那位時，發現他們的生死二氣並非因為修煉。照此推算，他們在生死二氣方麵可能與我是一路人。還有.……”
明動看向少年郎：“當時路冰在宮殿內，卻將宮殿外的樓石拉了進來，我自認做不到。我猜啊，他們對二氣，對死氣的運用極其熟練。試想，如果他們有辦法針對我丹田的死氣，我豈不是去送死。”
停頓間，樓石正色接話：“路冰隻要恢複了一點傷勢，俺都不是他對手。”
明動收回目光，笑著問道：“小圓，除去實力不談，你覺得金鱗如何？”
小圓愣道：“什麽如何？”
明動望著遠方奔騰的蠻獸，道：“我們入第一座宮殿，他便有了猜測。在第三座確定，第二座布局。說難聽點，如果金鱗沒腦子，我們早就找到九座宮殿了，豈會有這麽多周折。而他們都是將軍，想必其他八人不會太差。既然都是聰明人，怎會將命拱手相送。再者.……”
小圓嘟囔著打斷：“這些都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猜測吧了。”
明動神秘一笑：“這些可不是憑空猜測。就憑他們身上的氣味一樣。”
小圓聽不懂，瞥嘴：“就算如此，你曾說過鬥不過是一個理兒，鬥不鬥是一個理兒。”
明動憨笑：“我就等你這句話哩。你也不知道古柔的性子，她的仇人，如果我們沒跟她打招呼就動手，可能費力不太好。”
小圓想了想，輕念：“也是，古姐姐知道了，肯定會罵你。”
“罵字多難聽。小圓你可別太偏心，畢竟我才是與你朝夕相處的那位。”明動擠眉弄眼，酸裏酸氣，跟著收斂神色：“總之，這事兒由古柔作主。”
小圓在明動腦袋聲蹦了蹦，示好後問道：“那接下來怎麽辦？如今我看你體內的二氣已經不需要那縹緲的風月草也不會有事。不如.……”
“不如什麽？是不是想到接下來沒有事情做了。恰巧我也沒想到。不如就繼續找風月草。”明動突然凝目：“之前猜測那幾位將軍有辦法針對我的二氣，讓我隱約覺得風月草不是讓我活得舒坦，而是讓我活下去。”
說著皺起眉頭：“如果路冰能看穿你，那金鱗為什麽看不穿，是因為和諧的二氣能給他們看穿生氣的本事，還是金鱗已經看穿，準備暗中陰我一手。還有我第一次與金鱗交手時，死氣入過他體，但並未出現與路冰一樣的情況，這又是為什麽？如今我的修為與二氣有關，二氣這事兒一定要徹底弄清楚。”
小圓沉思片刻，道：“我覺得可能與和諧的二氣有關。明動你想，天地間有如此多生死二氣，為何你不吸納，因為天地間的二氣涇渭分明，是單獨存在的。而後麵的四位將軍都接觸了和諧的二氣，然後自己體內的二氣與你一樣，以旋轉的方式存在，你吸納他們的二氣，就像吸納骨棺下的二氣。隻是他們體內的死氣遠遠多於生氣，你吸納了生氣可能沒有發現罷了。而且我想，他們所謂的修煉，就是讓體內的二氣以和諧之道存在。”
明動琢磨著點頭：“此話有理。的確二氣以和諧之道存在，便少了爭鬥，便不會陷入瘋癲。”
小圓繼續分析：“我又覺得他們吸納骨棺的二氣，是要將原本的二氣擠出體外。”
“此話怎講？”明動挑眉。
小圓搖晃著胖滾滾的身軀：“說不清楚。總之，直覺告訴我，他們體內的二氣沒有你想的複雜，可能就是用某種手段活著。”
說道這裏，小圓猛然呼道：“他們體內會不會有我這樣的先天之靈。就像我與你一樣，你小時候半死不活，我吊住你最後一口氣。”
明動虎軀一震：“我之前就猜測他們體內有東西，莫非.……”
“又或者說他們就是先天之靈。與雪大哥和花姐姐一樣。”小圓手舞足蹈，圓滾滾的身子煞是可愛。
良久，明動笑道：“多猜無意，下次與金鱗交手，應該就有眉目了。”
“意思說。現在去找金鱗。”小圓滯聲道。
明動道：“還打不過他，找他太冒險。而且此事不急。”
小圓鬆了口氣：“去千蟲一族？”
明動搖頭：“千蟲一族可以將金賊的消息給我，也會將我的消息給金鱗。之前我們打了措手不及，而金鱗肯定會猜到我們再去，可能會落入圈套。去與齊眉匯合，看她有沒有辦法找到林貝貝，而且還要做一件事。”
荒漠西北出，主殿內，老頭靜靜盤坐，身後是消失不見放著錘子的石棺。突然石棺出現，老頭起身打開石棺，裏麵有一隻毛茸茸的兔子，兔子吱吱嗚嗚叫了幾聲後，老頭眼裏露出笑意，從懷中摸出了一封信，塞在兔子嘴巴裏，將兔子方入石棺內，合棺拍棺，石棺消失。
麒麟一族，明動走在熟悉的雪山山路上，恍然如世。曾經為了躲伶倌被迫上山，腳怎麽都挪不動，時過境遷再臨，說不出的輕快。
不過明動沒走太快，雪山上沒有劍氣，隻有冰元氣，樓石裹著棉衣，有些吃力。
花了整整兩個鍾頭，才臨雪山之頂。方探過頭，明動便瞧見一道安靜的倩影盤坐在風雪中，用脫俗二字形容也不為過。
明動咧嘴揮手，攪散了風雪：“齊小姐，別來無恙哩。”
雪中的女子合書起身，平靜不語。
明動習以為常，不覺尷尬，自古自道：“起初乍聽，就覺得齊小姐了得，今日一路前來，一點獸影都沒有，我已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女子微微垂眉：“說吧，什麽事？”
明動摸了摸冰涼的鼻子，道：“齊小姐怎麽知道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還是純粹的來看望你一眼。”
女子平聲道：“你手裏可沒拿任何東西。”
明動微微一怔，豎起了大拇指，不再打趣朝冒著熱氣的潭水走去，同時像小圓述說著在這裏的悲慘日子。
齊眉跟了過去，瞧著出神的明動，良久輕聲道：“這裏的水可以喝了。”
明動回神，臉紅道：“齊小姐，對不住了，我那日把潭水喝完，沒給你留一口，沒讓你嚐嚐那個滋味。”
齊眉微微一愣。
明動吐了口氣，風雪作箭，直刺雲霄，可惜潭水不在，也不知道如今厲害到什麽程度了。再與雪山的主人交手，會怎樣呢？
明動揉了團雪球，朝潭水扔去。滾燙的熱氣沒有融化雪球半分，那雪球便沒了影。跟著意猶未盡的搓手道：“齊小姐，一起去主殿，如何？”
齊眉眯眼。
明動道：“很多事我都有眉目了，就差找宮殿的老頭確認。”
齊眉朝山路看了眼：“怎麽去？”
明動見此，了然道：“直接走過去。”
“不行。”齊眉搖頭：“如今荒漠亂作一團，明著去隻會露出破綻。”
此話不假，一路前來，除了麒麟一族的領地，其他地方都有奇形怪狀的蠻獸在交手。
明動猶豫了道：“齊小姐，會不會將神行隱藏的陣法？”
“不會。”齊眉那日見過，知道明動口中的陣法是什麽，沉思了會道：“那個符陣是古小姐落的？”
明動點頭：“她有事先離開了。”頓了頓：“如果小心一些，應該不會被發現。”
齊眉堅決道：“不行，主殿的秘密不能暴露。”說著罕見的皺起眉頭：“你去過了？”
明動坦言道：“去過了。那邊的確多了很多蠻獸。”說完不好意思道：“倒是我欠考慮了。”
“隻要你沒破陣就是沒事。”見明動出神，齊眉詫異抬頭：“該不會？”
明動急忙擺手：“齊小姐，我隻是確定老頭在不在主殿裏。他的確在，我尋思著你對漢帝比較熟悉，抓住他後，由你來問話，可能更清楚一些。”
齊眉突然問道：“你看到的蠻獸在那片地兒交手了嗎？”
明動疑道：“沒有動手。怎麽了？”
齊眉舒了口氣，道：“果然如此。那日之後，我詳細的調查了主殿附近發生的不尋常的事兒。”
明動來了興致，道：“莫非看到了老頭怎麽離開主殿的？”
齊眉道：“這個沒有看到。不過他騎著白鷹一族的蒼鷹往東北方去了。這是我第一看到人騎蒼鷹。就算我們麒麟一族，也隻會讓蒼鷹傳信，可不敢騎，何況世間人。”
明動皺眉。
齊眉繼續說道：“他不是普通人，至少在荒漠如此。所以你在主殿外看到蠻獸沒有交手，我想，這些蠻獸都是聽那人調遣，一旦有風吹草動，老人能借蠻獸遁去。”
明動不甘心道：“這些僅是猜測。再者，將這些蠻獸殺了，老頭便無辦法離開。屆時我進去逼老頭出來，你在外麵守著，隻要老頭出現，你便捉住他。”
齊眉看向緊裹衣衫的少年郎：“就怕我一見到他，便亂了心智，聽他調遣。”
明動緩聲道：“如果讓樓兄在外麵等候，你隨我一起進去呢。”
齊眉道：“法子可以。就怕我們兩人連迷陣都破不了。如果被困在迷陣，便可能是一輩子。”
一輩子倒不可能，頂多百年，明動不死心道：“要不在叫一位尊者？”
齊眉抬眼。
明動有些不好意思繼續說。
齊眉搖頭道：“很多事我們並不確定。其一便是老人的修為，倘若淩駕於金鱗之上，我們怎麽做都是送死。還有就算他實力不如金鱗，如果通知金鱗來，見了我。我們麒麟一族該怎麽辦？”
見明動歎了口氣，齊眉亦是歎了口氣：“此事我幫不了你。隻能你們自己去。”
這時，一隻雪白的兔子活剝亂跳的來到山頂，他嗅了嗅鼻子，發現果然沒有氣味，便抬頭看去，瞧的衣衫單薄的明動，雙眼一亮。
兔子的身子很小，卻異常靈活，三五步來到明動旁邊，沒有任何聲息。
若非氣味以及拱頭，明動還未發現兔子，他朝下看去，隻見兔子揚起腦袋，嘴裏的信尤為刺眼。
明動目露疑惑。
這時兔子吱吱叫了幾聲。
齊眉道：“這封信給你的。讓你收下。”
明動更是疑惑，莫非是古柔來信了，不過她怎麽知道我此時在雪山，又怎麽可以讓兔子傳信。
他猶豫接過信，下意識摸了下。
紙張堅韌柔和，不是凡品。
而打開信一看，便是滿目鏗鏘有力的字跡，工整排列足有千字之多。
明動抱著懷疑輕念信上內容。
“五十一日前，辰時，從東南入荒漠。申時入營地，子時離開.……”
通篇讀完，明動臉色如水。這封信上的內容記載的是他來荒漠後的一舉一動，連在白鷹一族海裏交手的情況都有記載。
齊眉歎道：“應該是那老人給你的，勸你不要再去主殿。他能知道你的一舉一動.……”
後話不用齊眉說，明動也知道，自然有辦法對付我。
明動苦笑，怔怔出神，良久才歎了一聲：“看來是不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