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蕩秋千
如熱油翻滾的岩漿上三寸,明動四肢被手臂粗的鐵鏈緊鎖,鏈頭與他平行貫穿火山內臂,又外麵的四位火虎好手拴在身上,如此明動就無法憑自身力道掙脫。
池昂揮動符筆仔細在鐵鏈畫著與刻在明動身上同樣的符陣,直接斷了後者暴起以元力震碎鐵鏈的念想。
而樓石則被拇指粗的藤蔓五花大綁,因火山呈倒鬥形狀,他便被吊在上上,低頭看著隔了三丈左右的師傅,他覺得師傅很慘,就擠眉弄眼表示關切,盡管師傅的視線在池昂身上。
虎王倒成了局外客。
池昂心滿意足收手,仔細琢磨沒有遺漏後,飄在明動目光所及的上方,垂頭低眼:“明兄可有什麽要說的?如果沒了,小生就告辭了。”此時落在明動身上又蹦又跳才是妙極,不過不符合他的性情。
“看來是沒了。”池昂從明動平靜的臉龐上笑著收回目光,來到樓石麵前:“閣下似乎很著急。小生給閣下一個機會。如果閣下告知小生你的身份,小生可讓閣下的明兄少受一點苦難。”
樓石信了,便道:“俺叫樓石。”
明動眼皮猛跳,但轉念一想,連古柔都不知道樓石這個名字,池昂應該無法從名字查明身份。
當然僅限於樓石死不開口他來自青雲劍宗。
池昂的確無法從樓石二字推測身份,便靜等下文,然而就四個字,黝黑少年便急促道:“俺告訴了你身份,快去給明兄鬆鬆綁。”
池昂皺眉:“閣下來自何處?”
明動心緊,而樓石的回答令他鬆了半口氣。
“你不給明兄鬆鬆綁。俺就不說。”樓石齜牙咧嘴。
池昂掃了眼虎王,輕笑道:“那就算了。你就看著明兄受苦。小生之所以將閣下和明兄放這麽近就是讓你們看個同虧。”
明動又吸一口氣,心髒砰砰直跳,比從麒麟一族逃跑更甚。同時腹誹,放這麽近的心思我還是看的出來,不就是好讓我和樓兄說話,然後讓虎王聽到,把話帶給你嗎?
“你不鬆,俺就不說。你鬆了,俺就說。”樓石根本聽不懂激將之語,一如既往的口隨心言。
池昂突然覺得有些琢磨不透黝黑少年,沉吟片刻,擺擺手:“罷了,小生遲早會知道閣下的身份。”
樓石劍池昂要離去,不依了,催促道:“你快去鬆,鬆了俺就告訴你。”
明動瞧得池昂微微顫抖的背影,眉開眼笑。
樓石見師傅笑了,就當原來師傅不難受,便咧嘴一笑:“俺就不告訴你。”
話落,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樓石臉上。池昂收起聚著元氣的手,回頭輕笑道:“有些聒噪,當小生賞你的。”
樓石嘴角溢出淡淡的鮮血,怒氣騰騰道:“你打不過俺。俺遲早要打回來。”
“小生等著。”池昂看向平靜的明動,莫非你是冷血之輩?稍事笑意連連跟著虎王離開,簡單了說幾句話後,便匆匆告辭。
火虎族地外,齊眉看著元氣下隻見模糊光影的池昂,猶豫良久終究未上前試探,深吸一口氣朝某個方向掠去。
明動見火山之內徹底少了人煙,才從與樓石大眼瞪小眼中收神,苦澀道:“樓兄,還疼不疼哩。”
樓石宛如粽子,隻能使勁點頭:“不痛了。師姑給我治好了。俺就想打回來。俺老師傅說了,受了氣兒一定要討回來。不然劍氣就不正。”
明動無聲跟著使勁點頭。
“俺也隻打一耳光。”樓石咧嘴憨笑,絮絮叨叨起來,什麽你比較會打人交一交之類,說著說著露出苦笑:“明兄,俺沒有辦法逃出去。”
“我有。”明動安慰著:“樓兄放心,我一定讓你有機會打回去。”
說完看著因炙熱而昏迷的樓石,啞然失笑。怔怔出了身,才著手眼下的困境。破符一事他並擔心,這是破了路冰符陣油然而生的信心,而且還有個小圓。
擔心的是,破符之後肯定會驚動池昂或虎王。如今還不是虎王對手,尤其在火山之內。如果能打的過虎王,即可破陣離開。
那池昂應該也是這麽想的。
而這些事他都不是很在意,如何在此境下看住火虎一族才是正事。
池昂雖說他也是要讓火虎一族留在族地,但這等鬼話還是不信未妙。
明動猛然抽動鐵鏈,嘩啦啦登時掩過火焰聲。
不多時虎王躍下一掌拍在明動胳膊上,擦哢一聲,鐵鏈恢複平靜。
虎王怒目不言,明動眯眼輕笑:“虎王,可別讓明某逃出去了。”
虎王再三巴掌折斷另外三肢:“逃?本王倒要看看你如何逃。”
明動吃痛咧嘴:“那虎王就要看著了。可別打盹,小心一打盹,明某便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你身後。”
“你放心,本王會時刻時刻盯著你,直你化為焦炭,給本族的尊者陪葬。”虎王看到明動便會生怒,便不想多看拂袖離去。
“虎王,明某覺得你隻是隨便說說。”明動吆喝,火山口的安靜讓他嘿嘿一笑。
看了眼呼吸勻暢的樓石,明動緩緩用生氣恢複傷勢,同時琢磨起來。
如果在這裏困個十年八年,修煉有成能打過虎王,但不談其他事,就池家那邊便會盡快將我帶離火虎一族。如此說來,屆時可能是與池家交手,虎王會成為一枚棋子。
明動手指輕顫,我更願意與虎王交手,畢竟都是煉體者,在怎麽都有底兒。而池家那邊來幾個道行高深的天符師,我可能就兩眼一黑。
那池家何時動手呢?關於我攪亂荒漠的言詞純粹胡扯,我與荒漠無關。那池家肯定不會等到荒漠的大局已定,有可能就在這幾日。
但這短短幾日,除非有非凡的領悟,肯定打不過虎王。加之元力源源不斷被符陣抽走,遊鬥耗盡虎王元力這條路也被堵死了。
非凡的領悟。明動若有所思扭頭看向近在咫尺冒著泡的岩漿。下意識遠處元力,瞬間點點火光在他身上綻放,元力方一出體便消散與空氣中,沉入岩漿裏。
果然如此。看來當下不能直接修煉元力,不修煉又如何打的過虎王,以及其他實力不俗的尊者。而起就算能修煉,也不能短短幾日在對元力的控製上有所突破。
虎王?
他的元力因為快到極致,從而擠磨生出炙熱,就像火山內的岩漿直接令元力變形。池參說,這裏是虎王的修煉之地,他能從這裏領悟。
想到這裏,明動雙眼漸亮,一切東西都講究和諧之道。如果把虎王是岩漿,那這山和空氣,元氣都沒徹底毀與岩漿,這意味著,山,空氣,元氣藏著應對岩漿的玄機。
那會是什麽?
山代表堅硬。
那空氣和元氣是什麽?
靜?
當靜到極致,不對,這裏不是靜。
那是什麽?
明動漸漸閉上眼睛,死氣聚耳聆聽周遭的一切。
岩漿如同野獸張著血盆大口探頭,他想吃了周圍的一切,元氣和空氣躲了過去?
躲,怎麽躲過去的?未卜先知,還是輕到極致的縹緲?
縹緲。
明動猛然睜開眼,看著牛扭曲的空氣,那妖嬈的姿態漸漸與岩漿冒泡的軌跡重合。
明動看清了空氣和岩漿嚴絲合縫的扣合,像極了榫和卯,看似不能卻神乎其技的合在一起。
但因為已經合在一起,像死物一樣少了靈動,便無法看出為何如此。
那該怎麽讓他有變化呢?
當下改變不了岩漿,就隻有改變空氣了。
齊眉到了一片冰天雪地的地方,如今已入初冬,很多地方都是如此,故這裏毫不特殊。她起手落符,冰麵毫無變化,但她的身子沉入地下。
地下一片漆黑,但對修者毫無阻攔。她看著蜷縮在土裏的身影,道:“蟲七,好久不見。”
那被叫蟲七的身影猛一哆嗦,翻身而起,若用元氣觀之,正是蟲族八大尊者中使用土元氣的那位。
“齊……齊眉,你怎麽找到本尊的。”蟲七舌頭打顫,明顯是因為過節而害怕。
“世間人不了解千蟲一族,我麒麟一族還不了解。”齊眉用土元氣將這裏擠出房間大小:“你在療傷,必定要吃其他蟲尊者。荒漠總共有八地兒蟲尊者較多,一眼便可看出這八個地方,便是你們八位在躲難。”
“你……”蟲七張口無言。
“我來給你提個醒。不要以為神不知鬼不覺。”齊眉平靜道:“在這節骨眼上,我不會找千蟲一族算把我麒麟一族行蹤泄密的爛賬。我要你千蟲一族做一件事。”
“什,什麽事?”蟲七小心翼翼問道,他很清楚,僅憑他一位全然不是齊眉的對手。
齊眉道:“先發誓。”
蟲七猶豫不言,對蠻獸而說,誓言可不能隨便亂發。
齊眉沒有催促。
良久,蟲七咬牙道:“發什麽誓?如果.……”
齊眉打斷道:“很簡單的誓言。就是我要你做的事兒,隻有你千蟲一族知道。後麵的話,還需要我多說?”
“不,不,不需要。這個誓言很簡單。”蟲七像蟲子一樣趴在地上,鄭重道:“我蟲七,如果將此時告知本族之外的任何人,任何尊者,任何能聽懂我所說的,將永世不得結繭,破繭,不再永世不死不滅。”
言罷緩緩起身,不敢多瞧齊眉一眼。
齊眉神色稍緩:“此時不隻與麒麟一族有關,關乎整個荒漠各族,你千蟲一族也例外。”
“齊,齊尊者請說。”蟲七低著頭,不安的挪動的腳。
“自稱金鱗的世間人已經來了荒漠有段時月,他的身份,我調查清楚。那五千年離開的那人。盡管五千年荒漠的確受恩於他,但有句話話的好,水可載舟亦可覆舟。而我們各族在他眼裏隻是一頁扁舟,是覆是載全看他心情。”
蟲七隻當齊眉在變著法子罵千蟲一族與世間人勾結,趕忙解釋道:“齊尊者你誤會了,我們與他隻是貌合神離。我們在怎麽聽他使喚,都沒涉及各族安危。這,這事兒,齊尊者也看在眼裏。我們的確泄露你們的行蹤,但你們一直都相安無事。”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千蟲一族所作所為合情合理。”齊眉點頭道:“而我說的並非此事。金鱗實力太高,就算各族聯手也不是他的對手。隻有求助四國,而金鱗也該他們管。但不知道什麽原因,雲海軍府一直未現身。我想是有人封住了荒漠的消息。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將消息帶出去。”
聽到這裏,蟲七打了個寒顫:“可,可我們不準離開荒漠。而且是將消息帶給軍府,這豈不是……”
齊眉道:“不需要離開荒漠。據我所知,如今荒漠就有一位軍府大將,隻要找到她,便可讓她把消息帶出去。”
蟲七結巴道:“齊,齊尊者說的可是明動?”
齊眉快語道:“不是他,另有其人。當然也可以逼迫明動,讓他做此事。但此子防備心太強,太難找。另外一人就要容易多了。”
蟲七疑惑:“那會是誰?”
“林貝貝,朱陽國的大將。”說著齊眉從懷裏拿出一張肖像畫:“千蟲一族擅長找人,這事就交給你了。找到以後,將行蹤告知我,我會在麒麟一族麒(符)三那座雪山等你。此事由我來跟她說。”
蟲七小心接過畫像,悶聲點頭。
齊眉道:“此事了解,我勸你去火虎一族避難,火虎一族高手眾多,那幾個世間勢力也不敢貿然去。還有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們八位中五位煉體尊者處境都不是很好。你最好別去,免得被一鍋端了。這事兒我會想辦法。”
“當下擅情報的白鷹一族和千蟲一族都是被覬覦的對象,小心為好。”說完這句,齊眉消失在土裏。
明動說的很對,有些事她辦起來會順手很多。
心驚膽戰的蟲七,平靜好半晌才鑽入土裏。
明動輕輕吐了一口氣,試圖讓空氣變化,然而這口氣太小,如石沉大海。他再猛提一口氣,呼呼吹出,結果未變。
明動不氣餒的看向蹦得筆直鐵鏈,輕輕搖頭,如果是吊著的,還可以嚐試通過擺動製造亂風。
吊著?明動一呆,看向樓石,這不有個現成的嗎?
“樓兄,醒醒?”明動輕呼,他知道這樣是叫不醒樓兄的,隻是說給小圓聽,讓小圓用生氣刺醒樓石。
他倒想讓樓石好好休息,就怕一休就再也睜不開眼,還是要將逃出去放在最前麵。而他有些佩服自己的 先見之明,幸好將小圓交了出去。
樓石驚醒,完全不理會哈達子,快速進入狀態,如臨大敵的左顧右盼。
明動心裏是又暖又澀,眨了眼進沙的眼睛,道:“樓兄,沒事。我就是問下你,想不想蕩秋千。”
“蕩秋千。”樓石嘀咕。
明動瞧了眼火山口,陰惻惻暗道:池昂你打著算盤要聽我與樓兄的話,倒便宜了我。樓兄距離我三丈,如果夠快,煽動的風應該可以影響空氣與岩漿的交接出。他故意大聲道:“這不,閑著沒事,就找點事做,我倒要看看上麵那些位尊者有沒有閉上眼睛。”
“來,樓兄,我教你怎麽蕩起來。你先扭動身子,讓吊著你的藤蔓起來。”明動言傳身教的扭動身子,然而一點變化都沒有。
“明兄,俺會蕩秋千。”僅憑自己隻能讓藤蔓晃,不能大幅度搖擺。
明動見此,朝上麵呼道:“虎王,我們要逃哩。”
話音方起,虎王便探出頭來,怒目道:“逃,你往哪裏逃。”
萬年不變的說辭,明動而過都快磨起繭來:“虎王,你還真不信。有本事,你讓樓兄蕩起來,看明某能不能逃了。”說完譏笑連連,十分不屑。
虎王吃這一套,加之他根本不信僅是晃蕩就能逃出去,重聲冥頑不明的同時,搭在粽子般樓石的身子上,輕輕一推,樓石便飛了起來,惹得他驚呼:“明兄,俺蕩起來了。”
明動並未立即體會空氣的變化,而是笑盈盈道:“虎王,你敢不敢讓樓兄一直動下去。恰好你就在這裏,明某能在你眼皮底下逃去。你信不信?”
虎王難得譏笑:“狂妄。本王懶得奉陪。”
明動眼珠子一轉,道:“堂堂火虎一族竟要世間修者幫忙才能留的住明某,不過如此。說到底虎王你是無能,沒有信心留住明某。有膽量,就照著明某的話做,沒膽量就算了。反正明某一死,此時也不會傳出去。頂多虎王心裏留下一根刺,不會背負沒膽量。”
若是有頭發,虎王必定根根炸起:“本王就依了你。好好,恰好你提醒了本王,本王就留在這裏看你慢慢變成焦炭。”
“那你就看睜大眼睛看好了,明某要逃了。”言罷明動意運周天,如料想一樣,根本使不出元氣。而沒想到的是,樓石悶哼一聲,道:“明兄,俺被打了。”
虎王像看小醜一樣,哈哈大笑:“沒本事,還要呈口舌之能。本王就看看,你能不能憑嘴巴逃了出去。”說著又推了樓石一把。
呼呼風聲不絕如縷。樓石憨憨直笑。不管能不能逃出去,至少不無聊了,師傅就是師傅,還能苦中作樂。
小圓見此豔羨無比,恨不得取代自己的師侄。
“那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明動眯眼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