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打劫
再行半柱香,樓石終撐不住左肋的傷勢,便尋了個他自認為隱蔽的地兒,將明動放下擺好姿勢,跟著從懷中拿出那張地圖,強提著耷拉的眼皮,開始將地圖刻在腦中。
地圖上有個標記的黑點,應該是方才漢子那商隊的位置。
半個時辰後,確定已經記下地圖的內容,便把紙揉成一團吃了下去,師傅講過凡事不能留一點痕跡。
他在瞧了眼周圍,見自己的血跡沒有留下,才將身子靠向明動合十的雙手上。師傅還講過,隻要受傷就往他手上靠,不僅包治百病且提神醒腦,反正有用的很。
舒坦的感覺漸漸湧上心間,樓石覺得有些疲倦,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與此同時古柔和天南杏抵達荒漠南邊。古柔立在山巔之上,用元氣感知後,輕輕一歎。如今的荒漠才是荒漠,隻有零星的蠻獸在竄動,且已經沒了商旅。想要恢複生息恐怕得要千年之久。
天南杏背著那把白綠相見的刀,疑惑道:“師傅,徒兒一直不明白,明哥哥怎麽知道荒漠的蠻獸會暴動攻向人世間。”
古柔道:“自半年前四國遭受突襲,這件事便提上行程。荒漠暴動乃四國一手策劃的,說起是大勢所趨。拔了荒漠這個肉中刺,四國會輕鬆很多。”
天南杏有模有樣的若有所思。
古柔莞爾:“杏兒說的那撥來自七州的修者,很有可能是軍府的人。”
天南杏皺起眉頭,覺得自己腦瓜有些不好使。
“大部分都是猜測,慢慢想可以,杏兒千萬不要當真。”頓了頓,古柔續道:“荒漠變成這樣子,倒省了一番功夫。”
言罷拿出符筆,絲絲元氣朝荒漠蕩去,跟著愈演愈烈,滾滾黃沙讓才安靜不久的荒漠再次暴動。
“接下來,隻用等即可。”古柔收筆與苦思的天南杏朝山下走去。
……
樓石一覺醒來隻覺神清氣爽,而睜眼一瞧昏黃的天色,睡意全無,急忙朝身後看去,見師傅沒被弄丟,才鬆了口氣。
短短瞬間,他已是冷汗淋漓,暗暗罵了自己一番,在告誡自己一番以後不能受傷了,才開始著手左肋襤褸的衣衫。
傷口已經完全恢複,隻是襤褸的衣衫有些紮眼。
他非心靈手巧之輩,隻能用秀刀將衣服破損的地方裁去。而這麽一割,儼然成了叫花子。不過對他而言叫花子總比留下打鬥痕跡強。為了更像一些,他用刀在挑了十來個破爛的小洞,這下是真的衣不蔽體,照這個架勢,還未到雲海國,就一絲不掛了。
之後背起明動,心想:曾記得雲海國在西北方向,而從地圖上我處於蘭州南邊,隻要一路向北,走到蘭州北側在往西側走,應該就可以進入雲海國。
不過不用修為趕路,恐怕得走到猴年馬月,樓石決定先去弄一輛馬車,而之前發生的事兒中流寇字眼,給了他很大啟發。
在山中轉悠了半個時辰,來到一條有著馬蹄印的道路,約莫又站了半個時辰,見一隊商旅疾馳而來,樓石避讓之餘露出歡喜的神色,跟著就尋著這條路朝北方走去。
途中不斷有商隊掠過,有些商隊將樓石背著個人步履蹣跚,起了惻隱之心,便出言詢問。每逢這樣的事兒,樓石就當個啞巴,那些好心的商隊也是無奈。
有好便有壞,麵對有些商隊的挑釁的試探,樓石就默默忍受,也如他所想,漸漸衣不蔽體。
這天,樓石聽到身後的馬蹄聲,一如既往的回頭,那沉靜的雙眼登如璀璨的明顯。隻見一位年輕人坐在馬車上揮鞭。
作商隊用的馬兒皆是由荒漠的蠻獸馴化,那速度自是快的驚人,不然怎能勝任動輒上萬裏的路途。
樓石估算著時間,他雖不暗世道,但在涉及打鬥絕對是好手。在馬兒將臨的瞬間探出秀刀。
秀刀在刀榜上排四十,盡管模樣與普通大刀一般無二不顯山不顯水,但絕對有非凡之處。淩厲的氣機,如芒的鋒刃,瞬間令馬兒吃驚。
那年輕人也是了得,在馬兒即將暴走的瞬間,一下躍在馬屁之上,手腳麻利的拽起馬繩。
“馭”在年輕的人急喝下,馬兒前提高揚,後腿委屈,硬生生止下勢來。
樓石大為欣喜,箭步側踏,跟在轉身擋在已趨於平靜的馬兒麵前,提著秀刀故露凶狀:“打,打劫。”
那年輕人早就看到樓石,起初隻當是路人,此時竟是劫匪,一時間沒回過神來。
樓石見其沒反應,鼓圓了眼再喝:“打劫。”
這次說的極其利索。
年輕人虎軀一震,瞧著樓石怪異的打扮以及背著的明動,有些陰晴不定。他倒第一次見打劫還背著個累贅。而這樣的人要麽是新手,要麽就是窮凶極惡極其自信之輩。
而在蘭州出現如此直白的打劫,更是匪夷所思,令他不敢妄動。
年輕人輕輕甩了下馬繩,見馬兒徹底安靜下來,才驚疑不定道:“閣下,你要什麽?”
“我要你的馬車。”這句極其簡單的話,樓石卻在心下默念了不下萬次,說起來自是極其利索。
年輕人一怔,他馬車上雖無珍貴之物,但也可賣個好價錢,像這種不為錢財的打劫,倒是頭一次見。
年輕人更是疑惑了,而見那明晃晃的秀刀,不敢遲疑不敢賭,立即下馬,往旁邊走去。
這下輪到樓石一怔,沒想到竟如此順利。偷偷掃了眼年輕人,立即走到馬車旁,瞧著馬車上琳琅滿目的貨物,道:“你把這些東西拿走,我不要。我隻要馬車。”
年輕人敢一個人送貨,自有些本事,而在蘭州境內,這樣的本事在於機智。他平日裏一息百念的腦袋此時宛如一團漿糊,而見樓石一本正經的神色更是一愣再愣。
“愣著幹什麽,趕快做。”樓石沉聲喝道,同時揚了揚手中的秀刀。
年輕人回神,道:“這些東西算我送給你,算交個朋友。”
樓石顯然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驚愣後,搖頭正色道:“我隻要馬車。”
年輕人緩緩朝馬車走去:“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樓石隻是紙老虎,裝腔作勢罷了,要真下手他做不到。而見年輕人慢慢吞吞似乎不受恐嚇,便有些束手無策。
年輕人漸漸平靜下來,揣摩著這刀疤少年的具體心思,然而樓石一生近乎與世隔絕,他的所作所為豈能以常理度之,加之樓石為隱藏行蹤,但又不擅長此道。所有舉動在外人看來就成了一團迷。
約過了幾個呼吸,樓石有了焦急,他等了那麽久,總算等到隻有一人,而如果一旦有其他商隊來就完了,他可沒那靈嘴。於是便大步走去,欲幫年輕人一起卸貨。
那年輕人聽著腳步聲,隻當樓石動了殺意,加上他完全沒揣摩透樓石的心思,至此不敢耍小心思,手腳開始利索。
樓石見此也不打算幫忙,而是一股腦從懷中倒騰出一些草和石頭,道:“這些算是我給你的補償。”
年輕人晃眼瞟向地上散落的東西,心想:拋開打劫一事,這些東西也不值錢,豈能作為補償。此子是在耍我?
念此年輕人手腳更麻利,如果真是戲耍,這刀疤少年就真是窮凶極惡之徒,至此他有了擔憂,到最後刀疤少年會不會將他一刀宰了。
故卸貨這短短的功法,年輕人仿佛覺得自己在鬼門關徘徊,身上已被冷汗浸透,而刺骨的涼意讓他不敢有半點馬虎分神。
樓石見年輕人像兔子一樣退到一旁,不由鬆了口氣,跟著坐在馬車上,問都:“怎麽趕車?”
年輕人巴不得樓石快點離去,聽其聲宛如再聽閻王的索命曲,又當是樓石在戲耍他,那敢遲疑道:“你拍馬屁股即可。”
樓石裝模作樣的點點頭,同時用秀刀拍在馬屁股上。然而他低估了秀刀,最初明動拿到秀刀時就被刀的鋒芒所震懾,人都如此更何況馬兒。那馬兒突然驚叫,緊跟著陷入六神無主的四處亂竄。
年輕人見此手心又泛出冷汗,隻當樓石再次戲耍他,不敢上前,更不敢後退。
樓石從未架過馬車,麵對此景已是心神大亂,而顛簸使馬車已有散架趨勢,情急之下,縱身一躍,因馬兒太快,他的姿勢很是狼狽,但好在落在馬背上。隨後他又怕將師傅顛下去了,便拿出恐嚇蠻獸的手段將刀架在馬脖子上。
這下馬兒連眼裏都有驚恐,竟直挺挺的朝山岩撞去,似打算來個玉石俱焚。
樓石見此臉色瞬間蒼白,倉皇之下便往馬繩上抓,這一前一後,馬繩蹦得筆直,那馬兒吃痛奔勢驟緩。
樓石心道有戲,又想起方才年輕人的動作,便照貓畫虎,呼道:“馭。”
似乎聲有魔力,那馬兒在距離山岩三寸出,戛然而止。
在荒漠橫行無忌卻險些在一匹馬上栽跟頭,此時樓石的心情無以言表,仔細想了前後,他嚐試著用手拍打馬屁股。
馬兒往側挪了一小步。
樓石大喜,回頭正色問道:“怎麽騎馬?”
年輕人看著刀疤少年不像修者的作為,從始至終都麵無表情,他已經麻木,便麻木回道:“牽住馬繩,喊駕。”
馬兒已被馴服,自然簡單,樓石依言行之。
在嘹亮的架中,馬兒翻飛著泥土便沒了影。
再過半柱香,年輕人才徹底鬆了口氣,而看向那堆在地上的商貨,不由苦笑,看來今個人這個虧要咽進肚皮了。
他有些心煩氣躁朝樓石留下的東西踢去,而方提起腳,便露出莫名的笑容,算了,拿起那刀疤少年留下的補償應該能消氣。
念此蹲在地上搗鼓樓石留下的東西,突然心不在焉的他眉目一凝。
他手上拿著一塊玉石。
這塊玉石並不見得出奇,讓他驚顫的是,玉石的切麵。
不僅光滑平整,且大小一樣。而那種光滑仿若撫摸空氣,一點都沒有刺手的感覺。
能做到的這樣,不管是修意者還是煉體者定皆對力量掌控到極致。
年輕人抬頭望向幽幽山道,小心翼翼將石頭收在懷中。像這樣修者留下的東西倒值一匹馬錢。這些日子的怪事太多,他起身也不準備等著其他車隊繼續前行,歎著口氣朝相反的方向離去,他要告訴後麵的商隊,前麵有個騎馬的刀疤少年是個高手。
千萬別去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