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今日之後
明動裝扮成麻二離開商行，潛伏在軍府之外，用死氣快速找到朱顏的蹤跡後，便默默等了起來。
一夜無果，次日清晨，朱顏出門。
明動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快速跟去。朱顏閑逛，他也閑逛，朱顏喝茶，他也喝茶，朱顏買東西，他亦買東西。
當然距離隔了一個惡鬼之術。
而此番明動像個極其有耐心的獵人。而他本就擅長跟蹤，那朱顏絲毫沒有察覺。
而過了午時，朱顏陡然加快了速度，快速朝虎嘯山門掠去。
明動如影隨行。
出了雲海國，朱顏朝蘭州反向掠去。
明動故意停頓片刻，見沒人跟來，微微皺眉掠去。
很快朱顏入了蘭州，明動心道：莫非朱顏是約在蘭州見麵。這般小心，讓明動興致更濃。而待朱顏入蘭州，明動便開始用天盤之術鎖定朱顏的蹤跡，因為天盤之術感知的範圍可比惡鬼之術廣太多。
隻有小心，方能成事。
待朱顏停在某處，長時間沒動。
明動踏出風旅，僅幾個呼吸便進入惡鬼之術能看到和聽到的範圍。他仔細找了處山壁，鑿了個洞，藏在其中，隔著千裏偷聽和偷看朱顏。
與朱顏見麵的是一位身著樸素的中年人。看樣子不像是嚴家的人，這令明動大惑不解。但隨後靈光一閃，突然想起當初朱青是從蘭州回的朱家。
莫非朱家還與蘭州有關係？
此時朱顏已經與中年人說上話，明動趕緊定神。因為他速度很快，故沒有錯過任何一句話。
隻聽朱顏道：“於伯伯，侄女來請教你一件事。”
中年人道：“可是嚴家的事兒。”
“於伯伯什麽事情都瞞不住你。”朱顏停頓片刻，憤恨道：“那嚴家油鹽不進，就是不準備動手。所以侄女來請教，該如何讓嚴家動手。”
“顏兒，不必著急。”被叫於伯伯的中年人悠然看向遠方：“有幾個蘭州人去了雲海國了。不用顏兒去提醒嚴家，這些人都會逼嚴家出手。”
聽此明動心緊，不知為何想起了單於。
“就算這些蘭州人不逼嚴家出手，也會將雲海國攪成一盤散沙。所以朱家隻需默默的等，等到可以在夾縫中生存那天。”頓了頓，中年人收回目光：“盡管看起來亂世會占據上風，但四國畢竟是四國，亂世怎會那麽容易得逞。”
“如果亂世怪我們朱家怎麽辦。”朱顏眼裏明顯有了懼怕。
明動敲打起手指，心想：聽朱顏的意思，朱家似乎屬於亂世一方。仔細琢磨後覺得大有可能，亂世的宗旨主要是殺普通人，而朱家掌管了雲海五成的基本用物，比武柴米油鹽，如果朱家斷了這些，遭殃的肯定是普通人。
而且朱家能掌握五成本就匪夷所思。
這時中年人輕輕笑道：“這不是還有蘭州嗎。”
朱顏搖搖頭：“侄女有些聽不懂。”
中年人道：“蘭州從茶解語消失後一直沒有散人，顏兒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朱顏再次搖頭。
中年人道：“因為五千年以來，蘭州人士隻服茶解語。”
朱顏長大了嘴巴。
中年繼續說道：“而茶解語目前被關押在亂世。顏兒說，我們會讓亂世那麽如意嗎？”
朱顏若有所思點頭。
明動則虎軀一顫，他知道茶解語不是被關押在亂世，而是與五雲飛共存一體。他來不及細想裏麵的玄機。
那中年人再次開口：“顏兒，你這幾日就正常去見嚴家的人。你將我的話帶給朱墨，他應該能想明白。”
“是。”朱顏起身：“那顏兒就告辭了。”
中年人擺擺手：“顏兒，最近人多眼雜.……”
話隻說了一半，那朱顏就行禮道：“於伯伯，顏兒知道了。這次是爺爺催得緊，是顏兒唐突了。”
中年微微一笑。
朱顏離去。
明動瞧了眼天色，此時接近傍晚，便打消了去找中年的人心思。其實打心底他不想去找中年人，蘭州人真的太難應付了。而這種事古柔擅長，他擅長打打殺殺。
在傍晚時分，他搶在了朱顏回到雲海國，而後徑直來到方家之外，默默感知一番，見軒轅長歌已經就緒，便快速回到麻二這個身份的客棧取了一柄長劍負在身後。而當折返方家之外，恰好何曉出了方家的門。
此時何曉是手心沁汗，他從趙虎那裏得知今日出門必遭軒轅長歌雷霆攻勢，但他還從趙虎那裏得知，無需擔心，一切都在掌握之內，可保他性命無憂。
盡管他十分相信趙虎，但小命始終被捏在其他人手裏，這個滋味可不好受。
他佇立了很久，悠悠歎了口氣，看來得指望鄭家和軍府了。頓了頓，眼裏閃過狠色，今日如果一切都按趙兄所說，那又何嚐不是成名的機會。
念此他邁出了沉穩的步子，然而未走幾步。
就聽那軒轅長歌滔天的冷笑：“狗賊，原來你躲在這裏，當是讓本公子好找。”
許多事不用明動說，便順其自然。比如此時何曉抬頭冷笑：“你與趙兄的恩怨與我何關。”
“一丘之貉怎會沒有關係。”軒轅長歌知道這句話還不能掩飾他出手的原因，便補道：“本公子就是見不得你們這種人。狗賊拿命來。”
鋪天蓋地的元氣呼嘯而下，何曉身子顫栗著猛咬舌尖，吃痛下懼怕淡了幾分，反而湧現出狠厲，當即就呼出掌氣。
明動豈會讓他們交手，悲意遊轉，一劍刺去，劍氣如虹朝軒轅長歌的湮滅而去。
軒轅長歌雖不知道出手之人是明動，但心照不宣的停手，冷目朝帶著蓑笠的明動看去：“閣下什麽意思。”
明動故作高手的風範，淡然道：“聽我徒兒說，他在雲海國認了個孫子。”
話落場間知道內幕的人驚呼不斷：“趙虎的師傅。”
軒轅長歌了然，卻冷笑道：“原來是你這狗師父。前日你那個狗徒兒設計陷害本公子，不過被本公子打得魂飛魄散，你這老狗也不例外。”
話落人影消失。
“何不來天上一鬥。”明動瞳孔一縮，這軒轅兄又來真的。不敢踏出神行，隻能攜著劍氣往上空掠去。
何曉見此隻是心道：趙兄誠不欺我。而後他掃了眼掠來的鄭家人以及軍府大將，再鬆一口氣。
明動以劍氣舞，看似招式，實則諧音：“軒轅兄，我不擅長劍，不要下狠手。”
那軒轅長歌一怔，這才細細感知明動的劍氣，稍事以元氣攜音回道：“明兄，你的修意怎與煉體查那麽多。”
這話可不好解釋，也不來及解釋。明動掃了眼下方掠來的大將和鄭家人，道：“先擺脫大將，跟我來。”
言罷起身朝虎嘯山門掠去。
軒轅長歌了然嗬斥：“你這老狗，跟前日的小狗一樣。又想引本公子入陷阱，但本公子何懼之有。”
話落引得滿堂喝彩。
而軍府大將見兩人又去雲海國解決恩怨的意思，追勢稍緩。
但鄭家可不如此，前幾次三番五次在軒轅長歌吃了暗虧，今日抓住機會，怎麽也得讓軒轅長歌傷筋動骨。
不過他們不敢貿然出手，他們知道下方還跟著名叫，莫輕，心夢的修者，隻能悶頭猛追。
這元氣滾滾，在近幾日並不常見，許多人已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跟出去瞧完整個過程。
一時間雲海國陷入沸騰，呼嘯聲，叫罵聲，鼓舞聲，呐喊聲，傳話聲不絕入耳。
聲浪席卷虎嘯山門時，明動和軒轅長歌出了雲海國。
兩人未見軍府大將跟來，皆鬆了口氣。而兩人知道今日一過，便可明目明目張膽說話，故不再元氣攜音，反而鬥的火藥味十足。
那雲海國之外的三不管地帶的流寇見此那敢停留，紛紛逃難。
約莫鬥了半個時辰，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差不多了，便各自後退半裏，似乎是受傷了，在作短暫停歇。
而跟來的五個鄭家人見此，那會讓軒轅長歌休息，對視一眼，五人登時分成三股，其中兩人分別找上莫輕和心夢，而另外三人則直奔軒轅長歌而去。
然而這三人從未想到，軒轅長歌未出手，那蓑笠人竟搶先出手，而且是對他們出手。
明動挑劍，劍氣直灌三人：“你們算什麽東西。”
猝不及防下，三人衣衫襤褸，不由憤怒中帶著疑惑朝明動看去：“閣下什麽意思？”
軒轅長歌唯恐天下不亂，拍手叫好：“他什麽意思。這不明擺著是要與本公子聯手，斬了你們三個宵小之輩。”
三人聞言不由背後泛起涼意。恰時明動再喝：“老子問，你們算什麽東西。”
三人敢追來，絕非常人，明動話落之時，三人就已鎮定下來，相視一眼，各自冷笑。其中一位麵冠如玉的男子道：“也好，一起收拾了。”
軒轅長歌再次拍手叫好，對著明動道；“老狗你也聽到了，怎麽說。”
明動緩緩舉劍：“老子今日就把你們全部收拾了。”
軒轅長歌故意神色大變：“老狗當時油鹽不進。”
而另外三人則微微動容，不過那挑撥明動和軒轅長歌的心思還未起，明動已是刺劍：“老子就先斬了你們三個老鼠。”
鄭家三人再次冷笑，紛起攻勢。
軒轅長歌知道明動以修意本事根本不是鄭家的三人對手，便一邊呼道，一邊加入戰局：“恰好，本公子也有此意。”
“要你這孫子管。”明動驀然改勢朝軒轅長歌刺去。
鄭家三人皆是一驚。
“本公子樂意。”軒轅長歌嬉笑著朝明動撲去。
於是兩人又鬥了起來。而鄭家對兩人都來氣，便沒有坐山觀虎鬥，索性直接加入了占戰局。
登時上空亂成了一片。
莫輕見此，心下是歎了有歎，興許也隻有明兄和軒轅兄這般對罵，不僅沒火氣，反而十分默契。
隨後他看向一直皺眉，又心想：晏兄看來憋得是很難受，但這戲可得演一會兒。
而一會兒之後，他手中的柳葉刀輕吟不斷。
晏心夢會意，劍氣縱橫。
刀光劍影下，拖延他們的兩位的鄭家人登受重傷。兩人也是反應了得，各自大呼一聲：“退。”
話落，上方三位鄭家人果斷朝虎嘯山門掠去。
軒轅長歌撇了眼三人，跟著收回目光，挑眉冷笑：“他們走了，老狗，我們的恩怨也該算一算了。”
明動微微搖頭，元氣攜音：“計劃有變。”
“又有變？”軒轅長歌驚詫後，回神道：“又發生了什麽事。”
這次明動比以往都說的明白：“朱家與亂世有關係。朱家在慫恿嚴家出手。”頓了頓；“我想其他家肯定也暗藏玄機。”
軒轅長歌道：“明兄，你打算怎麽做。”
明動道：“下次你來找我，我會與你細說。”
軒轅長歌皺眉：“我來找你？不怕暴露嗎？”
明動沉聲快語：“可能會暴露。但距離比武隻有七日了。差不多了。”
“我怎麽找你。”軒轅長歌想起最初計劃裏，是兩人以仇人的身份照麵，因為已經鬥了這麽久，照麵是常事，便不會惹人生疑。而且句話說的好，鬥著鬥著就從恩怨便成了朋友。
明動道：“五岩？”
“最初那個計劃？”軒轅長歌皺眉：“可你沒入鄭家，你就無法從中作梗。我來找你，你五岩的身份肯定會被不斷暗殺。”說著驚呼：“亂世？”
明動點頭：“簡單來說，鄭家動了朱家的人，朱家必定要慫恿嚴家動手，那鄭家就首當其衝。如此反而助了我一臂之力。到時有嚴家掩護，我在找個機會潛入鄭家，然後借著鄭家與軍府有關係這一層，找到最好冒充你入軍府的辦法。如果有可能，我興許直接能從鄭家那裏打聽到消息。”
“好辦法。”軒轅長歌雙眼璀璨如繁星。
明動沉吟道：“軒轅兄且不可大意。”頓了頓，露出愧然之色：“我是今日才知道比武結束後，亂世立即會向四國宣戰。”
軒轅長歌亦露出慚愧之色：“明兄，實不相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此事的。”
明動滿目不可思議。
軒轅長歌小聲嘀咕：“而且還是從軍府口中得知。”頓了頓，神秘兮兮道：“而且軍府還說，亂世一旦宣戰，那最神秘的風沙不留痕便會敞開大門。”
“什麽意思。”明動驚疑。
軒轅長歌撇嘴道：“還要什麽意思。無非就是軍府的人吃定了我日後會被白水湖追殺，讓我去風沙不留痕去避避難，然後順便去攪局，就順帶幫了軍府的忙。”
明動突然想起安凝思曾說要去風沙不留痕，還說會等他。這怎麽想都是一場陰謀，便不由暗啐一口。
軒轅長歌瞧得明動的神色變化，問道：“明兄又想起了什麽？”
聽得“想”字，明動猛然一怔。
“明兄，你倒說了。”軒轅長歌突然有些著急，著實是明動的神態太精彩。
明動定神道：“很玄，我總覺得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兒。”
“與當下有關嗎？”軒轅長歌拋旁敲側擊。
明動沉吟：“說不準。軒轅兄，你放心有關與你們的事兒，我一定會告訴你。”
軒轅長歌眉目含笑：“這話我愛聽。”頓了頓：“說起來，明兄，我始終覺得去朱家找你有問題。”
明動知其意，擺手道：“放心，此事我是從多方打聽。而且今夜我還會去打聽。此事絕對沒問題。”
軒轅長歌細捋道：“明兄先讓我表現出吃了鄭家的虧，然後在雲海又不能對鄭家出手，便借助雲海其他世家與鄭家周旋。而後我打聽到五岩和方衡有衝突，然後方家與鄭家交好。最後我去找五岩幫忙，是不是這樣的。”
明動點頭。
軒轅長歌皺眉道：“以我的身份去找五岩一個普通人會不會太突兀了。”
明動道：“的確突兀。所以表麵上你來找我是其次，你要去找朱家的家主。我隻是搭個橋。中途我就有與你說話的機會。”
軒轅長歌舒展眉頭：“明兄這麽說，我就明白了。不過萬一第一次就被趕出來了呢。”
明動無言。
軒轅長歌哈哈大笑：“明兄，想耍你一次真的好難。”
明動無心道：“你可以將我賣出去。不就將我耍了。”
軒轅長歌摸著腮幫子，有心道：“可以這麽做。”
明動陷入沉默。
軒轅長歌擺擺手：“這不就把你耍了嗎？”
明動歎了口氣：“先不說這些。我已經耽擱了這麽久，我要跟蹤的人應該回到雲海國了。”
軒轅長歌了然，散開元氣，故意咳嗽幾聲：“老狗，若非明日本公子還有比武，今日一定打碎你的狗牙。”
明動亦咳嗽幾聲：“孫子，你明日別想安穩參加比武。”
“本公子等著。”軒轅長歌拂袖掠去。
明動冷笑著收起長劍，心裏是歡快不已，今日過後總算不用這麽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