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所能做的事
“蕭聲斷了。”古柔望著空蕩的城外，沒了那把刀確實就變得冷清。不過沂州之內倒是有不少人安居下來。
明動從城內收回目光，有些頭疼：“看來得換地方了。”
“就在這裏，算是跟那些已死的人交代。”古柔落了符陣：“我有保護他們。”
明動沉默了會兒還是點頭。
城內有人看來，自然有毛三，毛四，反正如今亂世沒了去處，索性就在沂州安家，每日聽聽前人的故事倒也自在。
隻是見得明動，他們就覺得不自在了，反正就有一種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事。而後見明動乍眼，兩人稍感安心。
說書先生依舊說著書，好奇的人便一直追隨。
若說其樂融融興許差的很遠，但至少有了生氣。
明動笑著躍入空中，心入空明。
古柔躍入城內，說書先生停了聲。故事中的人來了，那就不如聽故事中的人講故事。
“古小姐。”說書先生拱手。
旁邊的聽客反應急忙躬身。
古柔明顯的愣了下，而後露出和煦的笑容：“大家若太客氣，我豈不是就被孤立了？”
聽客愣住，稍事無不動容，這古家來的先生說話就是好聽。
毛三，毛四湊了過來。
古柔抿嘴：“二位，好久不見。”
毛三，毛四熱淚盈眶。
說書先生撫須輕語：“不知今個兒，古小姐和明少俠又要做什麽呢？”
寒暄有千萬種方式，能融入事中最為自然。
……
茶解語端起了由微生家泡好的花茶，輕輕抿了一口，再慢慢讚了一句好茶之後，笑盈盈道：“微生公子可知今個兒明少俠要做什麽？”
他的對麵是一位蒙著眼罩的年輕人，是乃五智之一的微生清緒，又乃微生清源的兄長，自是以後微生家的繼承人。
而之所以蒙著眼罩，並非興趣使然，而是當初被古家的那位前輩所傷。至於為何是傷雙眼，自然大有文章。
微生清緒沒有動茶，也沒有回答，自是聆聽者那悠揚的蕭聲，隻是興致還未起，那蕭聲就戛然而止。
沉默良久，卻是忽聞五獸的嘶鳴。
茶解語放下茶杯，慢條斯理道：“微生公子不用等了，蕭聲不會再起，人也永遠回不來了。”
微生清源猶豫片刻，悠悠一歎：“不知前輩遠道而來是為何事？”
茶解語起身望向仿若井口的天，答非所問：“倒沒想到荒漠竟有如此奇地，可惜雲海國的雲海已不在，不然更覺驚奇。”
“前輩可是說，微生家在雲海消失之時就輸了嗎？”微生清緒抿著花茶。
“不太準確，但也差不太多。在荒漠你們放走明少俠是錯誤的選擇。”茶解語回憶往昔：“當時有紫煙閣和亂世橫在荒漠與人世中間，就算十人的手再長也伸不過來。況且當時十人可是被池家和妖鬼糾纏脫不開身。你們為何不下殺手呢？”
“當時若是池家占據著荒漠，想必已經下了殺手。”茶解語重新落座：“屬實可惜了。”
“倒飛不下殺手，而是下的殺手沒有成功罷了。”微生清緒歎了口氣：“到底還是微生家的孽緣太多，斬不斷理還亂。”
“怎麽回事？”茶解語來了興致。
“妖鬼唄。”微生清緒自嘲的笑了笑：“我本不該在此，卻偏偏人世沒有我。若非妖鬼從中作梗扇耳邊風，想必不是前輩來找我，而是我去找前輩了。”
“微生家自古就有太多分歧，興許是紅顏禍水。在荒漠之時我主張微生家手握行事之權，到頭來卻偏偏是伶倌掌了權。雖說伶倌心思了得，但到底不是純粹的微生家人。許多事自然就不能將微生家的決心貫徹到底。”
“若是我來做。微生浮世被救出之日即是十人覆滅之時，可惜微生浮世過於信賴微生夜安（妖鬼）的婦人之話，到頭來終要落得個淒慘下場。”微生清緒輕歎：“微生夜安五千年已敗過一次，卻沒吸納五千年的教訓。什麽三神鬼，什麽聯手都隻是虛妄。到頭來隻是腹背受敵。”
“活下來的兩個神鬼，人鬼被困，但微生夜安逃脫，對微生家來說就已經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可惜微生夜安依舊沉浸五千年前無可自拔，仍是出著風頭。若非中途微生浮世將自己賣給軍府，恐怕微生家早已不複存在。”
“而因為這事，微生家已是式微。後來明風和雪中花再入微生家，其實微生家就已無翻身的餘地。好不容易抓住了明動這個破綻，卻又白白送了出去，前輩，你說可惜不可惜。”
“別人家的兄弟都相互扶持，我那愚蠢的弟弟可好，為了一點小利硬生生將我送了出去。紅塵在五千年前就已被人看穿……”微生清緒的情緒逐漸激動：“你問我明動要做什麽。我可以明確的告訴我不清楚。但我清楚用了四個人修煉的紅塵，微生浮世隻取了三成。一群愚蠢的人連自己的紅塵都守不住，為何偏要對其他事指指點點。”
微生清緒捏碎了茶杯，將茶杯的碎片重重甩在地上後，歇斯底裏的怒吼：“為何一群連古羽前輩傷我眼睛原因都看不清的人，偏偏覺得自己能把事情做成。前輩，你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會有這麽一群人。若非紅塵，我何故會被困在這個地方。那個老婦，為什麽十人不殺了她，為什麽？前輩，你與那老夫朝夕相處了那麽久，你告訴我，她到底有什麽可以讓她值得活下來。”
茶解語平靜的看著被侵紅的眼罩：“因為什麽都沒有所以才值得。妖鬼禍亂，可不止人世，還有你微生家。”
微生清緒身子止不住的顫抖，沒有說話，隻有艱難的喘息：“前輩來了，我連最後的事也做不了了，可惜太可惜。”
茶解語落下元氣。
微生清緒耳力便滿是柔和的聲音，心境自然也平和下來。
微生清緒緩緩坐下，呼吸也漸漸勻暢：“前輩來想必外麵的情況對你們也不利。”
“確實不利，隻要你稍微指揮一下，天平會向你微生家傾斜，所以我來了。”茶解語揮手凝出一個茶杯，斟好茶後笑道：“你的事我很清楚，我便知道你的重要。”
“茶解語，倒是解了很好的語。”微生清緒一飲而盡。
茶解語散開元氣。
微生情緒愣了愣，而後平和笑道：“前輩，我懂了。”
茶解語笑了笑，說道：“明少俠與五獸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自然與明風就有同樣的難處，若不除去那個世界的東西，明少俠在這世界就永遠達不到那個境界。”
停口喝茶。
微生清緒補道：“讓五獸將那個世界的東西取了，明動就可以達到那個境界。而明動在這個世界的修為已到一定境界，自然與那個世界的東西有所排斥，就不會有從五獸那裏奪取，反而是水到渠成的饋贈給五獸。對明動來說，就無需刻意控製五獸，隻要讓五獸乖乖呆在原地不去攻擊他就行了。”
茶解語點頭：“被攻擊也能接受。不過會損耗明少俠的修為，而如今明少俠可以受傷，但不能損耗修為。因為有藥門的存在，傷可以短暫的恢複，而修為則要很長一段時間。如今悟語馬上破道，而有人摻和，悟語就會拿明動等開刀。”
微生清緒沒去問是何人，因為之後的事已與他無關：“微生浮世被牽製住，明動那邊的人就能比較容易控製住五獸，不讓其暴躁。而微生浮世一旦被殺，剩下的微生家修者就會六神無主，便會想起我。”
茶解語道：“雖說修者重意識，但對你們微生家來說耳識比較重要。所以古羽前輩傷你眼睛，是讓你耳識更加敏銳。如此就有了無論如何外麵發生何事都無法瞞過你耳識。微生家人知道這個道理。微生浮世一死，而微生家人清楚你什麽事知道，而遲遲得不到你的命令，就會當作是撤退的信號。”
微生清緒歎道：“算上我被孤立以及我半殘，微生家的人不會想到還會有人在乎我這個廢人。所以我的無聲便是最好的命令。”
茶解語到：“古羽前輩需要你知道一切的事，也需要你被孤立，也需要你成為廢人。這樣微生家人才能潛移默化養成你不說話就代表萬事已定的結局。畢竟以往但凡還有一點機會，你都出言提醒，就與你的不甘一樣。而人在六神為主的時候會去抓那曾經忽略的稻草，你不出聲，微生家人就會去抓那根稻草。我讓你不出聲，便是我要的。”
“若是我會立即指揮微生家的人去攻擊明動。”微生清緒已經聽到了不是明動在和微生浮世打。
茶解語道：“怕的便是這點。明少俠越不穩，五獸便會越狂躁。而微生家人抽身，那首先遭殃的事明少俠那邊控製五獸的人。隻要那邊的人除了差池，明少俠就算是敗了。屆時你微生家依舊可以控製五獸，而五獸還奪取了明少俠的東西更加厲害。天平便會往你微生家傾斜。而更甚若微生浮世還沒被殺，那微生家的目的就達到了。控製五獸直接先破開這方世界逃走，屆時養好了傷再回來即可。”
微生清緒道：“可惜微生家所謂的抽身是徹底離開。不僅讓明動那邊的人能更容易控製五獸，明動也受波及。”
茶解語笑道：“若不出意外，微生家其他人應隻對三獸在打注意，白水神獸，玄武地龜，以及青木獸。”
微生清緒道：“火鳳沒有多少頭緒，赤金劍獸在最亂的青雲就沒必要摻和。其實控製住三頭神獸就夠了。”
“其實針對微生家並非明少俠一方。”茶解語看向坐在上方的人：“你現在如此是幾方勢力心照不宣的結果。所以不管明少俠那邊做與不做，微生家都是第一個出局的人。有人要殺五獸自然不會放任你們微生家繼續存在。所以不管你做什麽都挽救不了微生家的敗局，不過你確實可以影響事情的走向。”
微生清緒皺眉。
茶解語知其所想：“所有的前提是微生浮世與明少俠交手。而出現了差池，自然要快速鏟除第三方勢力，才不會出現更多的變故。不管是你，還是我，想必都是要將命運掌控在自己手中。”
微生清緒低頭。
“至於為何一定要是微生浮世和明少俠交手，是有人要借微生浮世讓明少俠吐出一些東西來。”茶解語起身：“微生家的作用並不大，微生浮世比較關鍵。而因為明少俠沒去找微生浮世，他也變得不太關鍵。”
“前輩是站在那一邊的？”微生清源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因為微生家是多方心照不宣的決定，所以我才敢來。”茶解語輕笑：“不過，解語自是破局。”
隻有站在弱的那一方才叫破局。
微生清緒默默的補完最一句話，一把刀便斬下他的頭顱。
無情亦冷漠，就像現在的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