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真的不難受嗎
當然隨之落下的還有英姿颯爽的小姑娘。公孫玄瞧著小姑娘輕輕皺了眉頭，“小書，去端四杯白水出來。”
小廝在明動掌心分別寫了“白滄”，“小書”兩個名字，輕輕點頭後消失在原地。明動一邊思索兩個名字的意思，一邊笑道：“怎麽，這算是我第一次登門拜訪，連茶水都舍不得找招待嗎？”
公孫玄笑著沒說話，隻是指了指案桌的另一邊，是以請明動和小姑娘坐下。
明動十分大方的拉著小姑娘入座，小姑娘稍顯拘謹與緊張。
待四杯清冽的白水上桌，公孫玄招呼著少女：“你也坐下。”頓了頓，平淡的看著明動：“我不好武，好文。且初次座談就大打出手不合禮數，不如先聊一會兒，明公子看怎麽樣？”
小書疑惑。
小姑娘已端起白水消除拘謹和緊張。
“但公孫公子和我到底都是一些不好的交集和回憶，寒暄就免了，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說亮話。公孫公子意下如何？”明動笑盈盈的看了一眼少女，不由心念一動。
“甚合我意。”公孫玄抿嘴輕笑，眼神平靜根本看不傳在想什麽：“而明公子作為拜訪者，理應由明公子先說話，但明公子的拜訪不太禮貌，那自然得由我這個主人問明不太禮貌的緣由。”
“隨便問，我有問必答。”明動摸了下小姑娘的腦袋，小姑娘會意放下水杯趕緊正襟危坐，豎耳傾聽，且隨時準備著答話。
“她是誰？”公孫玄看向小姑娘，在一瞬間雙眼深邃的可怕。
小姑娘下意識躲了下公孫玄的目光，而後挺直胸脯到：“我叫木圓，木頭的木，圓乎乎的圓。明動叫我小圓。”
明動笑而不語。
“小圓姑娘，可是曾經的那一位。”公孫玄露出釋然的神色。
“公孫公子到倒是高看我了，也是低看你自己了。你做了那麽多手腳，小圓還會是曾經的小圓嗎？”明動歎了口氣：“而這筆賬該怎麽算呢？”
“明公子帶小圓姑娘來，差不多是算完了第一筆賬。”公孫玄打著機鋒。
“倒也是，公孫公子本以為我會和古小姐前來。這樣小圓來了就應該打亂了公孫公子的部署。其實呢，你我心知肚明。你已經輸了一半。”明動笑道：“我是粗人。怎麽都學不會繞彎子，所以就明說了，今個兒小圓坐在這裏，你就輸了。”
“對吧，小圓。”明動朝小姑娘擠眉弄眼。
雖不如從前配合的巧妙，小姑娘還是煞有其事的點頭：“對，就是這樣。你們已經輸了一半了。”
“明公子對輸和贏的判斷界限在哪裏呢？”公孫玄不以為意，倒是少女小書目光灼灼：“我家公子才沒輸呢。”
“你叫小書嗎？”明動眯起了眼。
少女下意識的縮了下身子，卻不知怎麽回答。
“看來是了。”明動莞爾笑道：“也看來你們不會過問我怎麽進來的，因為這事太簡單了。隻要下簽能拖一拖公孫公子，我們就能不費摧毀之力的進來。”
公孫玄端起了水杯，小抿一口甚覺不是滋味，至少比不上花茶好喝，待放下水杯，又笑盈盈道：“不得不說，下簽閣下確實了得。我這麽問一句，若是同等境界，明公子有信心穩贏下簽閣下嗎？”
明動道：“公孫公子說話盡是彎酸。想問下簽的底細，就直接問。我又不是回答你。”
公孫玄笑道：“就借明公子的來說，下簽閣下的底細到底如何。或者這麽說，你和下簽閣下是早有預謀，還是心有靈犀？”
明動伸了個懶腰，又咋了咋把嘴，當想明白最後一件事後，笑盈盈道：“若我說我與下簽是心有靈犀，公孫玄公子會相信嗎？”
“相信。”公孫玄十分坦然：“與下簽閣下交了一番手，我覺得下簽閣下有本事不靠任何人就能抓住機會。”頓了頓：“曾經我就想，當時除了玉如意以及我之外，還有誰知道的最多。思來想去唯有下簽閣下此人。畢竟站在對麵的人，也隻有下簽閣下在曾經見到了我，與我說了話，也共同謀了事，且還騙過了我。”
小姑娘見公孫玄看來，輕哼一聲表示不屑。她已知道了曾經的過節，自是對公孫玄的手段嗤之以鼻，對付某個人卻要對其身邊的人的作文章，這非君子所為。
公孫玄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明動好整以暇說道：“回答公孫公子的問題。同等實力我能穩贏下簽，但穩贏不了下簽和上簽的聯手。”
公孫玄的手登時變得僵硬。少女小書聽說過上簽的本事，露出恍然之色，上簽和下簽聯手騙過紫煙閣太容易了。前者能提前勘破功法，後者擅長隱遁，兩人兩手確實很難窺其行跡。
隻是兩人是怎麽聯手的，莫非方才有所遺漏。
“想必在我沒來之前，公孫公子不僅被下簽騙得團團轉，也被瞞得很辛苦。”明動突然打趣笑道：“該不會公孫公子真信了下簽在紫煙閣的一舉一動，一字一詞吧。”
公孫玄訕訕一笑：“倒是慚愧，我還真信了。”
明動擺了擺手，示意不必羞愧，被下簽騙實屬正常，頓了頓，似笑非笑的問道：“公孫公子，我問一個問題。”
“請說。”公孫玄十分的大方的拱手，是為請教。
“你對陌影知道多少。”明動話裏藏針。
公孫玄白皙的手有些輕顫，沉默了一會兒抬起獨眼，微微皺眉。
“想必公孫公子知道的不多，才會二十年不間斷的派人來救陌影。”明動扭了下脖子。
公孫玄突露釋然之色：“我就在想，池家，微生家，芸國悟語，這三件事中我怎會輸給你，原來如此。”頓了頓：“想來二十年間唯一幸存的那人，是明公子故意放回來的。”
明動咋巴著嘴，補充道：“不僅如此。你給那人的東西也被我悄悄留下來了。所以我不僅沒讓你得到陌影的秘密，反而我得到你的一些秘密。我很好奇，就此事你沒有任何疑惑呢？”
公孫玄坦然搖頭：“毫無疑惑。明公子的手段確實了得，不過我也很好奇，明公子是怎麽將我的東西留下的。”
明動笑道：“當然是靠陌影了。我當時那有本事封住你東西裏藏著的氣機。我與陌影離開海島前，打了一架。我就讓陌影替我解開公孫公子東西的秘密了，並且最後銷毀了你的東西。所以不僅你不知情，陌影也不知情。”
“難怪明公子在拔刀之後馬不停蹄的去找陌影。遲則生變，你害怕陌影拿到所有匕首發現了一些小秘密。盡管陌影不會直接來找我，但久了我還是會其中的細節，稍事推敲就能明白很多事。”公孫玄歎了口氣：“當初還以為你和陌影是鷸蚌相爭，倒是我忽略了這個細節。早知道我就該對陌影多上一些心。”
“公孫公子說笑了。你準備讓我幫你鏟除陌影，你又怎會對一個死人多上一些心呢。”明動目露回憶：“其實我與陌影沒到最後，說實話我也不會上心的。陌影這人到底是隻孤狼，雖不得不防備，但處理起來也很容易。不過這隻孤狼可沒那麽簡單，你也看到了下簽的本事，你就應該有個推測，陌影是神傀修者。”
少女小書驚詫。
公孫玄笑道：“意思說陌影還沒死嗎？”
明動道：“死了。不過陌影的本傀留了下來，且留了兩具。一個上簽，一個下簽。上簽是陌影千方百計留下來的，而下簽你也知道了，乃花的人，我自然不會讓其死。所以就用了茶解語和五雲飛用的辦法，讓兩人共生了。”
“倒是奇特。一個神傀修者化出的本傀竟然與自己不一樣。”公孫玄嘖嘖稱奇：“我突然開始理解為何陌影這顆老鼠屎能活那麽久了。”
明動道：“我與公孫公子是同樣的想法。不過我倒沒有公孫公子那麽生氣，也不會生氣到用老鼠屎這樣的詞藻。反倒是很敬佩陌影能開這樣的先河。與我而言，陌影是值得尊重的。”
“倒是我嘴笨了。”公孫玄自嘲的笑了笑。
“確實如你所想，我馬不停蹄去找陌影，就是怕後者鬧出幺蛾子。隻是我低估了下簽以及上簽的決心，我本打算讓下簽來默默保護那幾個人的。沒想到他連那幾個人也算計進去了，雖然是好，但怎麽說呢，我覺得有些愧疚。”明動笑歎：“不過像我這樣的性子，愧疚不會持續太久，現在我已經理所當然的接受了下簽的妄動。”
小書譏諷：“是下簽閣下給你帶來了好處，你才會這麽說。”
小姑娘反譏：“你這小人，可別度君子之腹。明動有的是本事擦屁股，豈會在意這些。”
小書和明動皆愣，而先反應過來的明動豎起了大拇指，雖不要臉，但也是實話。
小書嘟嘴看向公子。後者灑然擺手：“君子不與莽夫爭論。”
小姑娘想破口大罵，卻突然找不到合適的言語，便悻悻住口。到底是她心裏沒有底兒，覺得自己和明動說不過對麵兩位。
到底是吃了讀書少的虧。
而這她就錯過了明動，明動可是師承軒轅長歌，潑皮打諢，尤其針對讀書人可是擅長的要緊。
不過既然沒罵開，明動也就沒有沒事找事，笑嗬嗬道：“既然說到了這裏，公孫公子認為自己還有幾成勝算呢。”
“仍是那句話，明公子對輸贏判定的界限在哪裏。”公孫玄雖這麽說，但比之前多了一句話：“明公子要清楚一個道理。我和小書沒有帶任何東西來到這個世間，對我們來說，就沒有什麽輸的東西。而明公子則恰好相反，你生來就承載了太多東西，你隻要走錯一步，你都會失去很多東西。輸對我來說可以接受，而你……就此事而言，我贏你太多了，不是嗎？”
小書捏緊拳頭，暗呼：公子說的好，於是無不得以的看向小姑娘，挑釁之意甚濃。
小姑娘自知理虧，便不去看小書的神態，楚楚可憐的看向明動，其意甚是明了，你今個人不管怎樣都得給我憋一句話回去。
明動撓了撓腦袋，笑道：“公孫公子的話很有道理。不過你怎知道，我所謂的輸贏是指結果，而非過程呢？”
小姑娘心咦。
小書皺眉。
公孫玄若有所思。
明動繼續說道：“公孫公子可否回答我一個問題。若古家和十人真的要執意殺你，你覺得你能活好久？”
公孫玄垂眉，眸光閃爍。
“想來你很清楚這個答案。十人和古家要殺你，隻需答應墨煙紫，讓其返回原來的世界。你就無權無勢，卻無實力。隻是明風在這世間多了眷戀，便一直沒答應墨煙紫。”明動將手指敲在桌子上。
別樣的旋律，不知有沒有震懾公孫玄，但小書已是眉頭緊皺。
“就像十人不在乎結果一樣。我也一樣不太在乎結果。我口中的輸贏，隻是慢慢碾壓你知道的一切以及你現在掌握的一切。能殺你最好，但讓你光溜溜的回去也未嚐不可。我這人，你也清楚，沒有殺過幾人。其理由很簡單，我既然能贏一次，我就能贏第二次，所以殺不殺就不是關鍵。”明動微微側目，朝小姑娘眨了下眼，似在詢問，我這回答，你可否還滿意。
小姑娘裝模作樣的沉吟了片刻，大氣凜然的點了點頭，本女俠十分滿意。
小書則目光灼灼的看向公子，不過沒有打算一定要爭出個高下。話都說到這份上，高下已沒意義，而最重要的是，文無第一，能爭出個高下才有鬼。
明動重整心境，恢複淡然：“回到我第一個問題。不端茶隻送水，想來你已經發現了什麽。”明動掃向周遭：“這個小院已經不是你的小院，我有猜測，但你就是不問，你有疑惑，你也不說，你有心無力，你也忍著。我很好奇，這樣你真的不難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