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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檳榔店老板一邊和小雪人說著，一邊招呼著店裏的生意，不時有人來買檳榔和香煙。他嘴裏一直砸吧著檳榔，吐掉檳榔渣，又馬上拿起半個檳榔塞嘴裏嚼，還問小雪人要不要吃，小雪人搖頭轉身欲走。他這才猛然想起什麽似的，叫住她：“等一下，你等一下，小雪人。”一邊齜牙咧嘴著點燃一根雪茄。


  小雪人疑惑回頭，隔著雪茄的幽藍煙氣和異馥味道，看著檳榔店老板。他一口大黃牙，尖尖的下頜上長著幾莖黃色的胡須，臉頰兩側凹陷，一雙精明賊亮的小眼睛，大大的腦門高高前突。因為他的樣子不好看，所以她在粉店上班這麽久，都從未和他說過話。如果說“相由心生”是人們的經驗總結，那麽她覺得他看上去像一個狡猾的人，反正電視裏的壞人都是他這個模樣。


  “你就急著走嗎？坐一下再聊一會兒。”他示意她坐凳子。她在心裏給了他一個白眼，不說話，轉身要走，又被他叫住，“說了別走，你這個妹子真是怪氣。我話都沒跟你說完，你走啥呢？”他竟責備起她來，氣鼓鼓的樣子好像別人欠了他的錢。


  “我還有事，得走了。”她沒好氣地解釋，對他深感厭惡。


  隻見他嘮嘮叨叨著：“你真是個蠢妹子，錢都不要了嗎？”一邊慢悠悠地從鎖錢抽屜裏，拿出一疊藍藍綠綠黃黃的錢，晃了晃，“你的血汗錢，不要了嗎？真是個蠢妹子。”


  是，夠蠢。她很無奈。臉色轉晴，“哦”了一聲，走到他麵前。即便他不說，她也立刻明白，這是粉店給她結的工錢。


  “昨天粉店老板娘來找我，再三囑咐說你來了，就幫她把錢轉交給你。她說老頭子中風，家裏實在抽不開身，不能親自把工錢給你。”他深吸了一口雪茄，將一疊用橡皮筋紮起來的散錢放櫃麵上，往她麵前推了推，“你數一下，一共是三百五十塊。”


  “哦。”小雪人抿笑著拿起錢來，認真數了一遍，沒錯，是三百五十元。“謝謝你，大叔。”出於禮貌喊了他一聲大叔。


  “不客氣，舉手之勞。你自己把錢當麵數清楚，過後我就不負責啦。”他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連著抽了幾口雪茄，煙熏得他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已經數清楚了，是三百五十塊。大叔，我還有事，先走了。”


  “就走？瞧你這麽多錢，難道不應該請我吃點好吃的嗎？要是換成別人，還不知會不會像我這麽好心，把錢給你呢。這世道壞人可多了，要是別人，估計一分錢都不給你。”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小雪人很意外他這麽說，她是個窮人難道他看不出來嗎？於是說：“可你是老板呢，吃慣了好的，你要吃的我都買不起。”


  “謝謝你抬舉我啊，我就是個虧錢老板，每個月掙的，還沒有你多。”他笑眯眯地看著她。


  她隱隱感覺到他的無賴，便順水推舟，說：“好吧，那大叔想吃什麽？我請你吃。或者，我給你錢，你自己去買。”


  他吐著煙圈，嚼著檳榔，假裝沉思，說：“我想吃……”頓了頓，才又說，“你當真了吧？我逗你玩呢，小雪人。我開玩笑的，哈哈哈！說你是個蠢妹子還真是。”他咧嘴笑起來，露出一口歪歪扭扭的大黑牙。


  她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裝出笑臉來，說：“大叔，等我賺大錢了，一定請你吃好吃的。”


  “行，你有這番心，大叔我就當已經吃了。你把錢再數一遍，別少數了。”他指了指她手裏的錢，再次強調。


  “剛才數過了。我先走了，大叔再見！”她說著便逃也似的離開了檳榔店。


  站在路邊一個僻靜角落，她將錢又數了一遍，三百五十塊，正好是她這些天洗碗的工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拿出一張綠色的五十元，其餘的錢依舊用橡皮筋紮著，放進褲子口袋。


  既然發工資了，總得買點什麽慶祝一下吧，慶祝自己不僅有了新工作，還這麽快如願以償地離開了粉店。隻要不用再洗碗，她在今年冬天應該可以過得快樂點。來到城中央一家最貴的咖啡店，想著笑笑加班熬夜，請他喝咖啡好了。點了兩杯他倆都沒喝過的榛子味咖啡，之前他們買便宜咖啡的那家店沒有這種口味。榛子口味是什麽味？她完全不知道。就連“榛”字她都想了半天，才想起讀音。反正光看名字就覺得“榛子”有很高級的感覺，高級也就代表著昂貴。沒想到自己也能和有錢人一樣喝著最好的咖啡，她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又喜悅的心情。


  她拿出準備好的五十元錢付賬，咖啡店店員接過錢，驗鈔機“滴滴”作響，並且還有語音提示“請注意，這是張假.錢。”店員以為機器壞了，又反複把錢過機，機器依然提示是假.錢。店員又找來別的店員來看這張錢，最後他們要小雪人換張錢。小雪人難以置信地接回錢，問：“這是假.錢嗎？呃……應該不可能吧。”這是檳榔店老板給她的呀。咖啡店店員也不說錢是假的，隻說要她換一張，她小心又忐忑地拿出一張綠色的五十，生怕這張也是假的。還好，這張是真的。她接過找回的零錢，又將手裏的假.錢看了又看，額，好像是和真錢不太一樣，可能真的是假的吧。


  哎……她歎著氣，提著咖啡，推著單車，準備去心靈修補社上班，一路琢磨著這五十塊錢的事。想起剛才檳榔老板的言行，看來還真是……檳榔店老板，果然不是好人，相由心生還真對！她完全相信粉店老板阿姨，不會給她假.錢，阿姨是那麽好的人。一定是檳榔店老板把錢換了，還說那麽多廢話掩飾，哼！可惡！她生氣又後悔不迭，可現在後悔沒用，檳榔店老板說了，錢當麵數清，過後不負責了。她隻怪自己不認識真錢假.錢，隻怪自己隻能吃啞巴虧，又暗暗慶幸自己暫時不缺錢，反正還有三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