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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很特別的感情,說不清道不明,不能表露不可聲張,更難以承認!哪怕隻是偷偷承認一下下都不能,就好像不能見光的生物,見光必死無疑。從那某一刻開始,她覺得心上好像釘了一顆釘子,疼得她軟弱無力,言說無力。而每不小心感到竊喜或困惑時,心上那顆釘子就彈出半截來,痛得她全身冷汗,她就偏像時刻拿著錘子的人,把那釘子敲回去,並不停吟念自創的魔咒“我不喜歡她,我不喜歡他,我不喜歡他……我才不喜歡他!我根本不喜歡他!不喜歡不喜歡不喜歡!”來欺哄愚笨的自己。平常上班,她故意避開他,就好像很討厭他一樣,但,現在聽說他要離開了……她的心作痛難忍,那根釘子掙紮著又要彈出來!可她明白就算再痛,也絕不能讓那顆釘子彈起來,否則,這一次釘子肯定會連著血帶著肉飛出體外,而心上的那個窟窿會噴出血柱……如果血盡人亡,也算是解脫,最怕,半身不遂,那該要怎麽活!算了,走就走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隻能說自己和他沒有緣分。他的臉那麽帥氣高級,皮膚比她還白,發型比她還齊整,發絲比她還柔順飄逸,身材比例那麽好那麽修長……在他麵前,她簡直就是泥巴地裏爬出來的土得掉渣的破小孩!人們都說愛情是心意相通,而她和他沒有任何交集,所以,她想這種感情和愛情無關,隻是她自己一個人在表演神仙唱戲鬼打架罷了……但,她又忍不住暗暗做了一個決定:如果他真走,不在這裏上班了,那她也不來這裏上班了,反之,他不走她也不走。她隱隱覺得自己明天不會來上班了,這種心上的折磨讓她太難以承受,比她從前遭遇的所有不好受的事情之總和,還難以承受!心裏翻江倒海,眼淚也蓄勢待發,但她表麵上裝得特別淡定從容,任誰也無法察覺她的心事。
小不點先給曉野姐姐做完指甲,接著給曉霞姐姐做,她們問小雪人也要做一個嗎?小雪人搖頭,曉野便故意走過來,伸出指甲,逗她:“你看,我這指甲好看吧,你真的不做一個嗎?”
“我的手好醜,手指頭又粗又短,指甲也好短,做了也不好看。”小雪人很無奈地搖頭,把手剛抬起又趕緊藏在身後。
“不好看更要做啊,做了就好看了啊。你看我的手,還不是和你一樣。”
“哪裏一樣了,你的手指明明比我長一截。”小雪人望著比自己高大半個腦袋的曉野姐姐,暗暗羨慕個子高的人。
“你就是對自己沒自信,做指甲是為了自己開心,自己開心就好,不管別人怎麽看怎麽說。你自己喜歡就好。”
“我不喜歡搞這些,塗指甲油對指甲不好。”小雪人總算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借口。
曉野搖搖頭,說:“你這人怎麽跟老人家一樣,你和小不點真的區別好大。你還這麽小,塗一下很正常,偶爾塗一次沒關係,不傷指甲。我們經常塗,指甲也很好啊。”
不管曉野怎麽說,小雪人還是堅持不塗,除非店長不走了,不然她找不到高興塗指甲的理由。她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店長真的明天就走嗎?”
“是啊,不然他怎麽會請大家去唱歌呢。”曉野篤定道,又說,“小雪人,晚上一起去哈。”
“我不去了,今天好困,下班想回家睡覺。”小雪人搪塞道。
“不許回家,一起去,大家同事一場,做人要講感情。”
“你們跟他玩得好,我跟他又不熟……而且他也沒有叫我去,萬一他不想我去呢?”小雪人嘴硬道,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不可控製地說出這種笨拙的話。
“你這人真是怪得很,思路怎麽這麽清奇,幸好我不是才認識你,不然都不敢和你說話了。你等著啊,我去叫店長來跟你說。”曉野說完就小跑著上了樓。
小雪人心裏猛然突突狂跳,既希望店長下來,又不希望看見他……一會兒,店長和曉野下樓來,帥氣地朝她走過來,站她麵前,微微頷首,笑問:“怎麽了?聽曉野說你心情不好。”她緊張得六神無主,說不出話來,又聽他玩笑道,“不會是因為知道我要走,舍不得我而心情不好吧。”
“沒有。”小雪人臉上是一副“你走了一點都沒關係”的表情。
“那我也太沒麵子了,都要走了,你們竟然沒有一個難過的,看來我這個店長做得太不合格啊。”他自我揶揄了一句,又說,“那我邀請你晚上一起去唱歌,不許不去哦。”
小雪人很輕地應了一聲“好”,嘴角泛著淺淺的笑。隻能對他笑啊,笑著就很好很滿足了。繼而,見他瀟灑地轉過身,對店裏每個人都說了一遍“晚上一起去唱歌”的事情,大家皆積極回應。瞧他,真開朗,又幽默,誰不喜歡呢,隻是輪不到她去喜歡罷了……她臉上笑著,心裏卻想著:如果他走了,她就真不來這裏上班了。
夜裏的歡送聚會在城市中心最大的KTV城,也就是上次她和笑笑雅兒小蚊子們一起來過的地方,沒想到今天她又來了,隻是一起來的是另外的人。這種感覺好奇怪,又好奇妙,竟然和不同的人來同一個地方!跟著人潮,進入包廂,同樣的燈光下,同樣選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看著眼前的大家,又想起上次來的光景……愣愣坐著,既不點歌不唱歌,也不幫忙倒神經藥水,更不和誰摟摟抱抱跳舞……隻是這麽坐著……期間,不同的人輪番端起杯子來找她喝神經藥水,她都說自己藥水過敏而沒喝……可是,店長來找她喝,她拗不過,隻好喝了一杯。她想起曉野說的“做人要講感情”,如果她不喝,是不是真的太不近人情了?一杯才下肚,大家就蜂湧著來跟她喝,好在藥水裏加了很多檸檬茶,口感和飲料一般酸酸甜甜。她的腦袋有些昏了,後悔又無奈,上次就發誓永遠都不喝了,這次卻沒能管住嘴!她生怕自己會和上次一樣,醉得不省人事,便直接趴在了沙發上,假裝醉得厲害。這一招還真管用,大家也就不再來灌她喝。看著旋轉的霓虹燈光下,人們並不是隨著音樂節拍跳舞的亂舞亂跳,聽著人們走音走調走感情的聲嘶力竭的鬼哭狼嚎,她感到無奈又好笑,原來看上去再光鮮正經的人,來這裏後都變得放浪形骸了。隻有她不同,她放不開,感覺渾身上下好像套著某種枷鎖,綁縛著她的手腳。她不由問自己:我為什麽會來這裏,為什麽和他們在一起,這是我想要的生活嗎?她隱隱記起之前的疑問:什麽樣的人會來這樣的地方?他們是怎樣的人?做什麽工作的?快樂嗎?幸福嗎?他們一定和她不一樣吧……
可,現在她竟有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答案:原來自己就是來這樣場合的人,自己就是其中一個!那麽她和他們應該是一樣的嗎?是嗎?可他們看上去怎麽那麽開心,而她為何感到如此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