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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香銷玉殞

  年關將至,大雪紛飛。


  正午時分,長街清冷。


  盛京大路與勤耕路交叉口東北角的太白居酒樓,大門緊閉,絲毫看不到往日的熱鬧繁華。


  一輛黑色小汽車,碾壓著路上的積雪,疾馳而來。


  郞鶴蘭和盧世堃、慈棣相繼從車上下來。


  盧世堃摘下了長絨禮帽,感歎著說道:“鶴蘭妹子,你又回家了。想來就像做了一場惡夢一樣。”


  慈棣輕挽著郞鶴蘭的臂彎接著說:“過去的,就過去了,回頭年前咱把酒店生意重新做起來,好日子在後頭呢。”


  “有勞盧會長和我幹哥了,為小妹奔波了這些天。這回不但要把酒店生意做起來,還要幹一番大事業,亂世之中,做一個安分守己的人是多麽的難啊。”郞鶴蘭銀玉暗挫著說。


  這時,酒樓大門吱呀開了一扇,麻五拿著掃把要掃雪,但他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台階下的郞鶴蘭三人,連忙丟下掃把,三步並作兩步跑了下來,大叫道:“掌櫃的,你回來了——這可真是老天爺眷顧——”


  “五子,回來了,回來了,你——你看你,怎麽這麽瘦呀?”郞鶴蘭眼中噙著淚水,笑著問候著。


  “五子沒瘦,倒是您卻瘦了,今早我就聽到大槐樹上的喜鵲在叫,敢情是今天主人回家了,辛苦盧會長了,送我家主人回來,這雪也大,天也冷,都請到屋裏喝茶吧。”


  “都是應該的,不必客氣了,不知道你麻五爺今天有什麽好茶沒有啊?”盧世堃朗聲大笑起來。


  “有,有,好茶都給您預備著呢,都請進屋裏暖和著吧——”


  三人踏著紛紛揚揚的雪花,拾級而上,進了酒樓大堂。


  郎鶴蘭此時卻是心事重重,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麻五好像也是心中似乎有隱情,心頭不知不覺地浮上了一層疑雲。


  酒樓大堂裏,雖是空蕩蕩的,但卻讓麻五把桌椅板凳擦拭得明光鋥亮,地麵依舊塵灰不染,一應陳設仍然整齊有序。


  “五子,我不在的日子,你把咱這酒樓打理還是這樣整潔,辛苦你了。”郞鶴蘭撫摸著泛著清光的八仙桌,感慨地說道。


  “五子自打逃荒到長春,就得您照應,這就是我的家,我天天想夜夜盼,您隨時回來,咱就隨時開門迎客。”麻五雙拳緊緊地反複搓著衣襟。


  “麻五爺,給我上茶呀,還站著呀?要不我可要走了?”盧世堃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哎,來了,馬上給您上陳年的普洱,我們掌櫃的存貨,您稍等。”麻五應聲就要向裏間走去。


  “麻五,把紫坤和杏花給我找出來,我要和他們多親近親近,今天中午我們一大家子人要好好團聚一下。”郎鶴蘭仔細看著這熟悉的陳設,像是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樣,那樣親切。


  “掌櫃的,邱小姐今早有事出去了,她下班後基本就在店裏幫我收拾,天天念叨您。那個杏花,她……她聽說您今天回來,出去給……給您買……買綢布去……去了……”話音未落,麻五急忙轉身鑽進了裏間。


  “紫坤不在,等我回來,定要讓她好好陪我多聊聊這新京城裏的新鮮事兒。那個,麻五,杏花她怎麽知道我回來?????不對,麻五,你給我出來——你是不會撒謊的,我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說說杏花到底怎麽了?”郎鶴蘭聲調一聲比一聲高。


  麻五在裏間應聲著說:“來……來了,掌櫃的,那……那杏花這丫頭,我……我也不知道她出去幹什麽了,估……估計一會兒就回來了。”


  “你從來不會撒謊的人,你不在硬裝是不?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了,你心裏有事,快說——”郞鶴蘭聲音越發高起來,他的焦急的目光仿佛要把麻五烤成地瓜幹。


  “我……我……我從哪裏說起呢,哎,哎——她是這麽回事兒,自打她被從那個做人皮燈籠那個中野那裏救回來之後,她就不像以前那樣愛說愛笑,整日裏悶不作聲,特別您被豐臣、陳驄他們冤枉關起來之後,她就像換了個人一樣,天天冷著臉,關在屋裏,就給您整理房間,和我們大家夥也不說話,連邱小姐都安撫不了她,邱小姐說大家都在想辦法,用不了幾天,您就回來了,她就是不說話。三天前的傍晚時候,有人給她送來一個什麽荷包,然後她就出去了,說辦點事兒就回來,可是三天了人還沒回來,邱小姐天天在外發動關係找她呢,我在家守著,管賬房的老秦,後廚的趙六,錢強子,李二狗天天都在外找呢,就是還沒有動靜,哎,這個事呀,頭疼。”


  “荷包?什麽荷包?”郞鶴蘭警覺地知道這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就是一個賣香煙的送來了一個紫色荷包說給咱們家杏花姑娘的,我接過來就給她送去了,她看到荷包就出去了。”


  “那個荷包呢?在哪裏?”郞鶴蘭追問道。


  “我沒在意呀,要麽在她房裏,要麽她帶出去了。”麻五像是自己犯錯了一樣。


  “我們去她房裏看看吧。”盧世堃本是俠義心腸,麵對這樣的事情他怎麽可能袖手旁觀。


  麻五引領三個向後院快速走去,上了二樓,進了杏花的房間。


  隻見一個紫色的荷包丟在地板上,麻五連忙撿了起來:“掌櫃的,您看,就是這個。”


  郞鶴蘭接了過來,一看這是由紫色雲錦縫的荷包,荷包上麵的縫線已被拆開,明顯裏麵有東西,被拿走了,而且荷包下麵的黃色絨繩是斷拆了半截的,顯然下麵還綴著物件,也不見了。


  她有種似曾認識的樣子,若有所思。


  “妹子,這是什麽情況?”慈棣心中不免有些關心則亂。


  “這事說來話長,杏花自小被土匪擄上哈爾巴嶺,被我哥收留,她的棉襖上就係著一個這樣的荷包,她從離身的,她說這個荷包是她媽媽留給她的。後來,我哥哥被殺了,我們姐妹二人逃難時,這個荷包就丟了,這麽多年過去了,什麽人送來這個荷包呢?”郞鶴蘭心中疑慮叢生。


  “麻五,煩你讓大門外我的司機趙山河進來一下,我有事安排他。”盧世堃對麻五說道。


  麻五應聲而去,不一會兒,趙山河跑了進來。


  “老爺,有啥事要我去辦?”


  “山河,你去找天雄,讓他安排清風堂各堂口兄弟們,今天就是翻動全城也要找到杏花姑娘。”


  “好的,我這去找天雄叔。”趙山河不敢怠慢,跑了出去。


  “鶴蘭啊,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也許這丫頭跑出去找不到想見的人,就回來了。”慈棣安慰著說道。


  郞鶴蘭淚水濕了妝容,雙唇緊閉。


  四人又回到大堂裏,桌上麻五沏的普洱茶香氣氤氳彌散著。


  可是盧世堃已無心品茶,他想等待著手下的回音。


  時間一直挨到了夜色降臨,趙山河沒有回來,連盧旺也沒有回來,邱紫坤也沒有回來。


  外麵的雪如鵝毛一樣,把寒風中夜色渲染得清冷而沉靜。


  桌上的茶已涼了,麻五重新給加了熱水,可是沒有人品嚐。


  大堂櫃上的自鳴鍾“鐺鐺——”敲了七下,郞鶴蘭才感覺有些失禮了,她吩咐道:“麻五,去給盧會長和慈姐,安排點飯菜上來,再怎麽樣不能都餓著不是?”


  “好的,我這就去弄。”


  正說著的時候,酒樓的大門外有人大叫著:“開門——開門——”


  郞鶴蘭快速起身向外跑過去,拉開了大門,隻見邱紫坤頭發蓬亂,臉上和羊絨披肩上都是鮮血,淚流滿麵,後麵的人力車夫田二愣抱著一個人,秀發垂了下來,在雪夜中是那樣的刺眼。


  “啊?紫坤?你去哪裏了?那……那個是誰?”郞鶴蘭慌亂起來,她不敢相信眼前是怎樣的景象,身體顫抖起來,不是身體寒冷,是她預感不幸的事發生了……


  “姐,姐——你終於回來了,姐,可是杏花她出事了,杏花她……”邱紫坤已泣不成聲。


  “說呀,說——杏花她怎麽了?”郞鶴蘭拚命搖晃著邱紫坤。


  “杏花,她被害了,我找到她的時候,她說讓我帶她回家,找姐——”


  郎鶴蘭跑到田二愣身前,接過來已是傷痕累累、氣絕身亡的杏花,坐在了雪地裏,淚如泉湧,她用手撫摸著杏花清秀的麵容,肝腸寸斷。


  寒風中的飛雪如棉絮一樣,鋪天蓋地,郞鶴蘭承受酷刑時都沒有這樣難受過,她仰天哭叫著:“誰——是誰殺了我的妹妹——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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