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橫橋渡
四殺手大駭,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隻不過與自己齊名的瘋殺手居然在合圍之中如此的淩厲而霸道!
他們哪裏知道,千百年的武林也就出了一個瘋殺手,一個武功高深莫測,遇強則強的高手。
人的潛力本來是沒有極限的,關鍵在於發揮,而這種發揮,特別是深層的力量需要激發才能體現,以前的瘋殺手所遇隻不過是一般高手,於是他隻能被一般高手激發出一般力量,可今天不同,四殺手的合力是石破天驚的,於是他的力量也跟著變得石破天驚。
四殺手難以置信地驚駭,是他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存在的一種武功,那就是瘋殺手的“顛峰劍法”。當他瘋癲之時,他的力量會隨對手的強大而強大,隨所在環境的艱難而被激發,可以無限的讓劍達某種顛峰,登峰造極!
在一旁的“笑書生”風南吹也是看得目瞪口呆,瘋殺手的武功完全的超越了他的想象。試觀天下,有幾人能在“鬼毒殘絕”四大殺手的合圍中隨心所欲,目空一切,就算是“北殺”金中原也還是個未知數,就算中原武林第一高手的無名人也不見得,而眼前的瘋殺手,不過是江湖後起之秀,雖看不清他的真麵目,但從身形體態判斷也不過三十左右年紀而已。
瘋殺手手中的劍如同暴雨時河中的水,氣勢不斷地暴漲。
但四殺手畢竟也非泛泛之輩,雙方依然是惡劣地廝殺,塵土飛揚天昏地暗,遮掩了頂空的那一輪烈日,密林中隻有交織的劍光鬼魅的人影,分不清人我!
金鐵交鳴,無數聲爆烈巨響,好幾棵大樹被削成數段,木屑濺飛,轟然倒下。
瘋殺手與四殺手的身影分開。
瘋殺手的麵孔依然被散亂的頭發遮掩著,但那些長發已不再枯燥,像淋過雨似的,許多發絲貼在臉上額上,還有些有汗滴落。
他握劍的手與另一手的肩部以及胸部的衣衫緩緩地裂開了許多道口子,再緩緩地碎裂飄落,汩汩的鮮血從數個傷口緩緩冒出,然後緩緩下流,流過那健壯而結實的肌肉。
他卻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仿佛一尊千年的佛像,莊嚴肅穆中飽含著令人敬仰而心酸的滄桑。
四殺手同樣的靜止著。
古驚風手中的樹枝早已削碎不見,那握樹枝的手劇烈地顫抖著,顫抖中的衣衫慢慢變濕,黑色中看不出鮮紅的顏色,但當滴落後便已看得分明那鮮紅。
另外三個殺手也不輕鬆,他們的劍上都流著鮮紅的血,不是瘋殺手身上的,而是從他們本人的手臂上流出,流到劍上順著滴落。
雙方對峙著,僵持著,四殺手有恨不能吃下對方的殺氣,但卻震懾著畏懼著,終於,冷殘陽恨恨地說了一句:“我們走!”
說完,便與另外三個殺手躍上枝頭,迅疾而去。
瘋殺手沒有阻攔,也沒有追去,人依舊一動不動。
笑書生開始有些擔心,湊上前關切地問:“老瘋,你沒事吧,要不要我替你包紮。”
瘋殺手突然不支的屈一膝跪下,以劍撐著,他沒回答笑書生的話,隻是突然間抬頭望了望天空。
烈日透過密林的縫隙,有一些刺眼,密林中一片狼籍,突然間他一聲狂怒長嘯,響徹天際,人同時淩空而起,手中劍劃過一道銀白耀眼的光芒,反射過天空的烈日,但見金光四射。
劍氣劃過聳立的古樹,一陣破裂哢嚓聲,連同瘋殺手身上飛濺的鮮血,沉重地灑落,複歸沉寂。
瘋殺手眨眼已不見人影。
笑書生呆呆地站在那裏,他知道瘋殺手的瘋病又犯了。
瘋殺手的瘋病是時好時壞的,或者,他甚至弄不懂他是真瘋還是假瘋?他又為什麽會瘋?但在他生下來的時候一定是好好的,隻是在成長的歲月中,在無情的現實中,遭遇了某種重大的打擊而變瘋。
他能從瘋殺手的瘋中感覺出一種極為心痛的東西,他不知這種東西到底是什麽,但從瘋殺手的瘋中充滿的某種恨與怒的情緒可見,他定是經曆過常人難以想象的磨難或失去。
也許是關於感情的永恒消逝了,也許是因為遠大的理想抱負無法施展,也許是推心置腹的信任被出賣,也許是沉默的付出反而不被理解……
他是在恨人?還是恨世道?或者是命運蒼天?
現實之中,憤恨心痛之事共多少?
他笑書生何嚐不是一樣,在眾人眼中始終一副嬉皮笑臉之態,心裏卻暗藏著不為人知的憤恨心痛。皇帝昏庸,奸臣當道,外族入侵,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許多悲劇在這個世界上演,卻無法拯救或改變,無能為力。
其實,在這個世界心痛的人何止一二。
他還記得在嶽王廟遇到的一個叫空心的和尚說過,有心就會痛,心就是為痛而存在的,隻是有些痛藏得很深,有些痛浮在表麵。
瘋殺手到底是誰?他又到底有著什麽樣痛心的過去?在笑書生的心裏成了一個不解的謎。
畢竟,他與瘋殺手僅有幾麵之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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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空的烈日依舊不減的炙熱。
近一個小時的狂奔,如雨般的汗水從宗北望古銅色的臉龐灑落,浸透了衣衫,落於塵土之間,無聲無息,任誰的血也好,汗也好,淚也罷,對於塵土大地來說都是卑微的,不值的。
橫橋渡遙遙在望,一大片河水湍急地奔流著,被天空的烈日映照得金光閃閃。
宗北望隔遠看去什麽也看不見,能看見的隻是一片蒼茫與空曠,河盡處則是怪石叢林高山。
拿扇子的俠士說橫橋渡有人接應他,人呢?
他突然就看見了河邊有一個人,仿佛盤坐垂釣於那裏,頭上也戴了個同樣的鬥笠,穿的是一件金色的長衫,因為驕陽從他的身上四下裏反射,看起來更像是一塊巨大的黃金。
但宗北望的心裏莫名地有一種不祥,他感覺那個人不像是接應他的。
再近些了,一切都看得清楚了。
戴鬥笠的人並非在垂釣,他的手裏有一把劍,拄著地在,人就那麽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而他的身後,橫七豎八地躺了好多具屍體。
當馬蹄聲停歇,戴鬥笠的金衫人也緩緩地站起身來,仿佛他一直都在等待,而等的人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