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火鉗
“您已經看了一年了,這到底是什麽圖。”
“這叫七殺,是那小子的新武器。”
月色正圓,風也清爽,天上的星辰也像往常那樣高懸在空中,這無疑是一個賞月的好日子。
還有幾天才到十五,不過三金觀卻已經是提前就慶祝上了,自那天之後穆厲也算是一戰成名了,雖然大家表麵上不說,但私底下對這位英勇救下回雁閣老板娘還有所有客人的少年英雄,卻都是敬佩有加,其中有不少人還都認識穆厲,所以愛屋及烏之下,這幾天來三金觀捐香火錢的香客也多了不少,葉師父為了不讓其他道童說他對穆厲偏心,隻教他一個人練功夫,所以就專程抽出了一次做法事的錢舉辦了今天的晚會。一眾的小道士分了好幾張桌子坐在了院子裏,其中的幾人興起,甚至還當眾就拿著月餅吟起了詩,一片歡聲笑語的景象。這些小道童裏大部分的都像穆厲那樣,是無依無靠的可憐孤兒,要不就是家裏實在是養活不起就送到了道觀裏給家裏麵省口糧食。原本出家人是不允許喝酒吃肉的,但今天道觀的老主人特別寬容他們能在觀子裏烤雞吃,隻要別做得太過火,讓氣味傳到山坡下下的人家就行。可是平日裏一直憋著的小道士們好不容易才等到了這樣一個機會,哪還管得了這許多,結果一個個都紛紛的支起了烤架。說到底,葉師父自己其實就是個不太遵守清規戒律的酒肉 道士。
就在所有人都歡聚一堂時,正中間的那張主席桌子上卻隻坐著一個人。以往這種時候都是三個人坐在這裏,現在卻隻有小荷一個人。
“怎麽沒見小師叔和祖師爺啊。”
看到主桌上隻有小荷一人對著一桌子瓜果點心,一個小道童就走了過來找她搭話,這小道童說話時目光中還蘊含了一種淡淡的情愫。不光是他,大部分小道童都對這位細心可愛的小師姐充斥著好感,盡管小荷從來不說,但他們卻都知道這位小師姐早已心有所屬,所以很早之前也就打消了那些念頭。
“你們小師叔今天在外麵喝多了,估計是回不來了,”小荷莞爾,慫了慫肩。所有的小道士都叫葉師父祖師爺,穆厲是他的親傳弟子,輩分上自然比他們要高出一輩,所以所有人也都叫他小師叔,“你們祖師爺……哼!一個個的整天都見不著人,我找他去!”小荷越說越來氣,直接站了起來朝著老家夥的廂房走了去。
葉師父在自己的廂房已經站了整整的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裏他一直在目不轉睛的看著桌上的一張寬大的方形圖紙,從一年前他把這張圖從自己的箱底裏找出來以後,就每天都要看上一會兒,今天也不例外。
“您又在看這張圖,您都看了一年了,這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是小荷啊,”葉師父看得太過入神,竟然都沒有注意到小荷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後,“你沒去和小道士們一起賞月嗎。”
“您還好意思說呢,穆厲那混小子不回來了,您也躲在房間裏不出來,就把我一個人晾在那裏不管了。”小荷秀美的俏臉上寫滿了委屈。
“哈哈,是爺爺錯了,一看就停不下來了,連時辰都忘了,怪我,怪我。”葉師父撫了撫小荷的小辮子,盡量的平複她的情緒。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啊,能天兒天的叫您這麽入迷。”
對於這張圖紙小荷完全看不懂。上麵好像是畫了一件兵器。她和這對師徒在一起已經很多年了,整天的耳濡目染,對於各式各樣的武器也是多少有些了解,可還從沒有見過這種樣式的兵器。
這並不是像一般的兵器那樣,一個整體呈現下來的。從分解圖來看,大小雖和平常的刀劍無異,可它的全身卻是用一塊塊的金屬拚接在一起,然後用連接口和鉚釘焊起來,每一個部分的零件寫的極其詳細,大小有一百多種。隻是將其中的兩塊拚到一起就必須要做到分毫不差的程度,否則整個劍身都會移位。如果最後真的能按照設計圖上寫的那樣拚接成整個武器,用巧奪天工這個詞來形容完全不為過。
最後拚接成型的樣子,像刀也像劍。從手柄以上,整個武器的身體呈圓弧形,快到了劍頂部的時候又彎了一個刃弧,最頂部上鑲嵌了一根尖刺,整個武器的身體是被拚接成,所以揮砍的部分全都是呈現尖銳的鯊齒裝,並微微的鼓起。如果是被這樣一件武器砍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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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估計連皮帶肉會被撕得血肉模糊!
小荷第一次看到下麵的解釋部分時,更是直接用小手捂住了嘴,如果真像設計圖紙上說的那樣,這就根本不能被稱作一件武器了。所謂武器都是掌控在使用者手裏的,而這件東西更像是一頭野獸,有著自己的意識,並且異常嗜血的凶獸。
“這種東西不會真的被造出來吧。”一年了,再看到這張圖時她依舊是心有餘悸。
“不,它已經快被造好了,隻是一直在等著它的新主人。”葉師父很平淡的回道。
“可這種武器誰能使的了呢,搞不好就會傷了自己。”
“唔,這麽多年了,這就是我專門替那傻小子量身定做出來的武器。”
對一個真正的習武者而言,一件真正趁手的兵器無疑像一部量身定做的功法那樣重要。這麽多年了,穆厲也一直在等待著自己的那件兵器。刀槍劍戟棍,錘鉞鉤爪鞭。按說供他選擇的武器有很多,可是葉師父卻一樣也相不中,他也從來沒教過穆厲什麽刀法劍法之類的。他曾經告訴過穆厲,到了一定的時候他自然會為穆厲親自量身打造一件兵器。
“在想什麽。”韓雅走到了正坐在庭院裏看月亮的穆厲身後,給他披上了一件外衣。
穆厲又睡了一覺,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戌時,現在回三金觀能不能吃上飯還另說,估計還得再被小荷給教訓一頓。於是在韓雅一再的盛情邀請下,穆厲就決定留下來過夜了,他被安置在了韓飛以前住的那件房間裏。吃完晚飯後,他就一個人坐在了庭院裏,呆呆的望著天上的月亮和星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在想……我的武器。”穆厲將手伸向了天空中的圓月,強壯的手掌緊緊地一握,好像有什麽東西已經被他牢牢的抓在了手心裏。
一年之前葉師父將兵器的設計圖紙交給了他信得過的人去打造,就在昨天那個人告訴他,兵器已經基本成型了,明天就可以來取。這一刻,穆厲那等待了多年的心也總算快要掉下來了。他很期待師父所說的,那件真正適合他的武器究竟會是什麽樣的。
“說起來還真沒見過你使過武器呢。”在韓雅的印象當中,穆厲也一直都是空手搏擊。
“對,我現在就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件武器了。專門托人打了整整一年才打好的。”
“聽起來很複雜。你師父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那個人,應該是很信得過人家吧。”
“肯定是信得過的,幾年以前我們還在一起生活呢。那婆娘……應該算是我師姐。”說到“師姐”這兩個字時,穆厲的嘴不自覺的往外撇了撇,似乎很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你還有個師姐啊,我還以為老爺子就隻收了你這一個徒弟。”
“好幾年前她就出去闖蕩了,現在自己在外麵有個鋪子,也算是獨當一麵了。”
“能讓老爺子看上的應該很了不起吧,就像是弟弟。”韓雅又想起了苦求老家夥收他為徒,可卻一直未果的事。
“嘿嘿,也沒有啦。怎麽說呢,如果硬要形容的話,她就是個瘋婆子,徹頭徹尾的瘋婆子。姐姐你可能聽過她的名字,就是南邊最大的那家打鐵鋪子的老板。”
“火齋坊的坊主?”
“對,就是她。”
要說泰安一代最大的鐵匠鋪子的話,就絕對是火齋坊了。這個作坊一向以出產精巧細致的鐵器為名,從兵器飾品到工程器具一應俱全,口碑極好。短短的三年間,就已經把泰安周邊的同行們全都擠得幹不下去了。就連韓雅的貼身武器雪影針也是由火齋坊製作的。
葉師父以前曾經說過,他的師門有兩項代代相傳的絕技,一樣是本門的武功,另一樣就是巧奪天工的鍛造手藝。他當年分別將武功和煉鐵手藝傳給了兩個完全不同的孩子,其中一個孩子便是穆厲。穆厲繼承了葉師父的武學方麵的真傳,而他口中所說的那個瘋婆子便是學到了他鑄造的手藝。
他說的那個瘋婆子在離開三金觀時曾經很鄭重的對所有人宣布過,早晚會把自己的鐵匠鋪經營成全山東最大的一家打鐵鋪,短短三年過去了,她經營的火齋坊結果真的成為了整個泰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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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最大的作坊。那一年她十九歲,和現在的穆厲一樣。
“她告訴我明天就可以去取了,也是怪想她的。”穆厲說著說著又笑了,想起了小時候兩個人搶饅頭時的樣子。
第二天一大早,穆厲就直接從韓雅的小樓裏出發了,路不算很遠,但韓雅還是給他叫了一輛馬車。穆厲還專程向韓雅借了一身絲綢褂子,他已經有大半年都沒和她見麵了,正所謂輸人不輸陣,人家現在已經算是發達了,雖說是熟人,但他也不能顯得太過寒酸。這個火齋坊的坊主還有個很雅致的別名,叫打鐵西施。
“到了。”
還不到一個時辰穆厲就到了目的地,他在一家看著很氣派的店鋪門前停了車。周圍的很多人都對他傳來了一種好奇的目光,尤其是一些小姑娘和村婦們。穆厲長的並不算差,個頭也將近一米九,身材不胖也不瘦,正好適中。還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和高挺的鼻梁。他其實也是個英俊的大小夥子,隻不過是平時都不怎麽喜歡打扮而已。今天把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好好地給梳理了一遍,還換上了一身價格不菲的服裝,就連腰間也掛著一把折扇和吊玉,檔次接著就上升了一大截。當他從馬車裏走出來的那一刻,不少的旁觀者也都把他當做了一位富家的公子哥。看到周圍傳來的那些目光後,穆厲的心頭也是一美。
這店鋪的大門掛上著一塊極其奪目的金匾。匾上寫了三個醒目的大字,火齋坊。火齋坊的火還專門用大紅色油漆給塗了一遍,給人的感覺多多少少有些浮誇。
穆厲好幾次想推開火齋坊的大門走進去,可就在手要伸出去的時候卻又給縮了回來。
“呼……”他咽了一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又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濁氣。這樣往往複複的來回三遍以後,他才推開了火齋坊的大門。
店裏麵和外麵可以說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光景,不同於粉飾豪華的店門,店裏麵簡直完全可以用雜亂來形容,即使說是一片狼藉也毫不為過。穆厲推開門以後,第一個映射在他眼中的物體就是一個巨大的火爐。
爐子裏的火焰把整個寬大的房間屋子照得通紅,燒軟的紅鐵在鑄鐵的凹槽裏不停的翻滾著,一絲絲的火星從熔爐裏麵升騰而起,傳來了叫人牙酸的劈裏啪啦聲。一切都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以前還在三金觀的時候,這個瘋丫頭也是自己蓋了一個打鐵的小屋子,當時也是門衝著火爐,穆厲時不時的還會在她旁邊給她打打下手,填兩勺子碳之類。
按照東方人風水的習性,進門以後應該是避開火和灶的,因為這樣有可能會給家裏帶來黴運,還可能把財勢都給全部燒走,然而這個鐵匠鋪字的主人卻從來都是把這些世俗的理念像狗屁一樣給拋到了腦後,在她看來,把火爐安置在門口反而能越燒越旺。寬大的屋子裏堆滿了用完的鐵錘和鐵鍬,一把把的火鉗子更是扔的滿地都是,牆上也擺滿了一件件還沒打完的半成品。能聽得到打鐵的砰砰聲,但卻見不到打鐵的人,甚至連一個看門的夥計都見不著人影。平常的話這裏應該會有十好幾個裸著上身的壯漢在這裏敲著自己的小榔頭。
“有人嗎。”站了一會兒看到沒人出來,穆厲還是自己衝著屋子裏叫了一聲,但卻沒有人回他的話。“店裏有沒有人啊!”看到無人回應他又連著的叫了三聲,終於在叫到第三聲的時候才終於傳來了回複。
“你他媽的招魂呢,一遍遍的在外麵喊!老娘我耳朵不聾!聽不到有人在裏麵幹活嗎,我就在裏屋,想進就他媽的進來!”
一連串嚎著嗓子的破口大罵從裏屋裏傳了出來,連續的兩聲“他媽的”更是把穆厲原本已經鼓起來的自信心頓時就衝走了一大半,他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決定朝前走,走過了一間間的小屋子最後終於來到了裏屋。
“我進來了。”
掀開了裏屋的簾子後,一個極其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穆厲的眼前。隻見一個穿著黑皮肚兜光著大腿的美女正橫躺在一張老人椅上看著他,嘴角微微的往上一揚,手裏還拿著一把沒有熄火的鐵鉗子。
“好久不見啊,小老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