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忌日

  衾嫆身段柔美又颯爽,一舞舞得酣暢淋漓,叫人讚不絕口。


  “好!”


  美人,美蕭,美舞。


  叫原先看歌舞看得有些意興闌珊的眾人不由亢奮起來,待衾嫆利落瀟灑地收劍,拍手叫好聲熱鬧非凡。


  皇帝也很是高興地拍了兩下手,看向衾嫆的眼神都溫了幾分。


  但衾嫆隻拱手,“臣女獻醜了,多謝端王殿下的伴奏,殿下吹得很好。”


  她轉過身,朝楚漓也福身,隨後下去換衣。


  順便,出去透透氣。


  這一下,她就是不想出風頭,也出了。


  好在她在眾人眼中本來就是這麽一個愛出風頭的性子,倒是不會引起什麽猜疑。


  衾嫆一走,不少貴公子伸長了脖子望著她背影,頗為心癢癢。


  但是礙於衾瀟投過來的冷漠威嚴的眼神,一個個歇了心思。


  愛美獵豔之心也不敢在鎮國公府麵前顯擺了。


  楚漓回了座位,渾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隻是過了一會,輕聲對木槿道,“木槿,本王有些頭暈,扶本王出去透透氣吧。”


  這會宴會都尾聲中了,繼續歌舞表演,皇帝和貴妃也不管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如何,是以他離開得很容易。


  當楚唯側過頭時,便發現楚漓座位空了,他下意識看向對麵,容央旁邊的位置,也是空的。


  心下不免狐疑。


  但很快,又好笑地搖搖頭,怎麽可能。


  衾嫆就算真的不再糾纏於他,也絕不會看上楚漓。


  曾經她在他麵前如何奚落嘲諷楚漓的,他言猶在耳,曆曆在目。


  逃離了虛偽又枯燥的宴會,衾嫆整個人都活過來似的輕鬆。


  換回自己的衣裳,帶著春花和秋月,她也不擔心祖母和爹爹找,在皇宮中亂轉悠。


  走到一座涼亭,她舉步朝裏走,靠著欄杆,望著月光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湖麵,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吐出一口氣來。


  “主子,您往這來做什麽?”木槿推著楚漓走到涼亭附近,不由皺著鼻子問。


  楚漓沒有答,目光卻若有所覺地望向涼亭中,果然看到了正伸著懶腰,分外愜意閑適的衾嫆。


  唇角揚起,眸子裏有了實質。


  看到衾嫆主仆三人,木槿哪還有不明白的?撇了下嘴,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分外鬱悶得很。


  “殿下?”衾嫆聽到輪椅的軲轆聲,眼睛一亮,轉過身,笑容也真實了幾分,不禁上前幾步,迎著已經到了涼亭內的楚漓,“你也出來透氣麽?”


  這個“也”和“透氣”叫楚漓會心一笑,眉梢都帶了幾分愉悅,輕點著頭應道,“是啊。好巧便見你在這了。”


  木槿:我怎麽覺得一點都不巧= =

  衾嫆眸子亮晶晶,“對啊好巧。”說著又皺著臉抱怨,“不過裏麵實在是太悶了,我都要透不過氣來,一點也不好玩。”


  正兒八經的宴會,她卻在意的是好不好玩,果然還是個孩子。楚漓不由想著。


  “木槿,你去外頭候著。”思及這裏是皇宮,耳目眾多,孤男寡女的到底擔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楚漓對木槿吩咐了一聲。


  木槿不情不願地應了,轉身出去候著了。


  衾嫆歪著頭想了下,便對自己的婢女道,“你們也去吧。我有些話同殿下說。”


  看來是不希望她們聽的話。


  春花和秋月交換了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這樣的了然和……擔憂。


  等二人也出去了,衾嫆方蹲在楚漓跟前,也不在意自己的裙裾鋪了一地,她不喜歡比楚漓高一個頭這樣和他說話,總覺得他要仰視自己……心裏怪怪的。


  “方才成王是不是刁難你了?”


  衾嫆擰著細眉,一臉的憤怒。


  大有要替楚漓討回公道,將楚暘打一頓的架勢。


  被她這般模樣逗樂,楚漓心中那股煩憂也淡了些,搖搖頭,眼神溫柔,“不曾。不過,方才謝謝你幫我解圍。”


  衾嫆算是看出來了,不管她幫不幫他那一下,他都不會將楚暘放心上,自己沒準就是多此一舉,可他卻仍舊這般溫柔地道謝。


  叫她心底很不是滋味。


  “我覺得你今天很不開心,是……怎麽了麽?”


  她問聲落下,楚漓麵上溫潤柔和的笑意便淡去了些,聲音略低,“沒什麽。”


  心裏不免有些感慨,若非一直盯著他看,怎麽知道他心情不好?

  他不敢多想,卻又控製不住這般想。


  衾嫆卻搖頭,“你總是這般,有話都憋著,心事更是不同旁人講……”


  話說到一半,她忙打住,一個沒留神就又暴露了……


  懊惱地閉了閉眼,她慌忙背過身去,擔心被他懷疑什麽。


  楚漓卻是以為她生氣了,有幾分茫然地張了張嘴,半晌才歎了一聲,低低開口道,“今日,是我母妃的忌日。”


  轟——


  衾嫆懊惱之色僵在臉上,有些震驚之後,便是滿滿的心痛。


  原來如此!


  宮中歌舞升平地慶祝著李貴妃的誕辰,卻無人記得他生母的忌日亦是今日,或者說就算記得,也怕衝撞了高高在上的貴妃。


  一介冷宮妃嬪的忌日,誰會在意呢?


  可她心裏難受——


  這樣的宴會,於他而言何其誅心?生母的忌日,他不能幾祭祀追悼,卻要跟著眾人祝賀李貴妃,強顏歡笑。


  難怪他從一開始就情緒低落,一人坐在那獨酌。


  “能帶我去你母妃宮中祭拜嗎?”衾嫆轉過身,重新蹲下,手猶豫了一瞬便搭在輪椅手上,目光裏滿是哀傷和真誠地望著楚漓,輕聲詢問。


  兩人離得近,近到楚漓可以看見眼前這張明豔的小臉上吹彈可破的肌膚,還有眸光中不作偽的關切哀傷。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掀起衾嫆額前的碎發,指腹輕輕摩挲了下那已經淡得快要消失的疤痕處,“很疼吧?”


  當時一定很疼。


  衾嫆一愣,隻覺那溫暖的指腹溫柔地覆在她額頭上,叫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喉頭動了動,眸光慌張地閃躲了下,麵上一熱,“已經不不疼了。”


  “好在不會落疤。”楚漓守護手,麵色如常,溫和輕柔。


  卻絕口不提是否要帶她去祭拜他生母。


  衾嫆卻知道他的回答是什麽。


  罷了,每個人都有苦衷,尤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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