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毒發

  “今天是中秋。”清晨,衾嫆靠著門扉,望著天上的太陽,忽然開口低語。


  “是啊,今天是團團圓圓的日子呢。”春花端著洗漱的水走過來,笑眯眯地道。


  衾嫆卻沒有笑,反倒是有幾分心事重重的樣子。


  春花沒有看見。


  晚膳時,衾嫆牽著衾楓到了飯桌前,衾瀟已經落座等他們姐弟倆了。


  容小蓮攙著老太太進來,隻是衾嫆留意到,前者有些憔悴,後者卻是一臉氣勢淩人地奴役著前者。


  一眼便能看出,二人關係不妙。


  對衾嫆來說,這再好不過。祖母不好相與,如果她那渾身整人的勁兒用在容小蓮身上的話,後者要有一陣子安生了,沒有精力作妖了。


  衾嫆輕輕拍了拍衾楓的後背,小家夥便乖乖跑到衾楓旁邊,“爹爹,楓哥兒可以坐你旁邊嗎?”


  按理說,衾瀟左右分別是容小蓮和衾老夫人,但衾楓年紀小,又是嫡子,身份比容小蓮要高。


  不等一臉懵的衾瀟同意,衾老夫人便笑嗬嗬地應道,“當然可以,楓哥兒想坐哪就坐哪,不用問你爹的意見。”


  或許是經曆過了悟大師那件事,加上容小蓮的利用,衾老夫人對本來就在意的唯一的孫子近來十分寵愛。


  她想著,先頭那個兒媳婦出身名貴,知書達理,留下這麽一個兒子,怎麽也比低賤又心眼多的容小蓮生的孩子金貴。再說,容小蓮進門一年多,肚子一點動靜都沒,衾老夫人更不會將希望寄托在一個離了心又下不了蛋的兒媳婦身上。


  這正是衾嫆想看到的,有了祖母照拂,容小蓮再怎麽嫉恨也不敢明目張膽苛待她弟弟。


  雖然她同祖母關係一般,但楓哥兒還小,多個人疼愛是好事。


  衾老夫人一開口,衾瀟自然就不會有什麽話要說,幼子還小,難得要親近他這個做爹的,他不至於在中秋這樣的日子對他冷臉。


  伸手,將衾楓一把抱了起來,輕輕鬆鬆將他放到身旁的座位上。


  然後,一頓飯吃下來倒是其樂融融,衾楓間或中要吃什麽就撒嬌問衾瀟要。


  大概是覺得他還小,哪怕是男孩子,衾瀟也沒有拒絕,有應必答。


  衾嫆看了後,笑容也深了深。


  唯獨容小蓮一頓飯吃得如同嚼蠟,滿臉的僵笑。


  一桌人,卻沒一個和她說話,也沒人關心她吃好沒。


  結束時,她陰惻惻地朝衾嫆望了一眼,後者卻飛快望回來,叫她猝不及防,連收回掩飾都來不及。


  隻能咬咬唇,回房了。


  衾嫆將衾楓留下,同衾瀟相處,衾老夫人年紀大了吃過飯就回她自己的院子了。而衾嫆則不動聲色地離開客廳,回了自己屋裏。


  “小姐,您又要出門?”秋月端著銅盆進來,卻見衾嫆利索地換了一身外出的衣裳,手拿著鬥笠,她忙將托盤放下,問。


  春花替衾嫆將頭發挽起,聞言眼珠子轉啊轉地道,“小姐擔心端王殿下,要過去瞧一瞧。”


  秋月聞言,眉心蹙得厲害,語重心長地勸了聲,“小姐,奴婢不知您為何那麽在意端王殿下,但既然藥也送了,大夫也找了,接下來該是大夫操心的事,您一個閨閣小姐,就算過去也幫不了什麽忙……


  反而不小心叫人發現了引發什麽爭議就不好了。”


  望著鏡中少女鮮活美麗的容顏,衾嫆眼眸卻有些滄桑。


  “我想親自去看一看。”這樣才能叫她安心。


  死過一次的人,活著有多重要她太知道了。而今夜是月圓之夜,如果她不親眼確認他中的毒沒有大礙,她實在是無法放心。


  再說了,今天也是中秋夜,她想到冷清的端王府,總是一個人孤零零用膳的楚漓,就不忍心。


  她想陪著他。


  對於衾嫆的堅持,秋月是沒有法子了。她發現小姐越來越有主見了,且總是能說服她,不像是以前那樣,任性胡為的固執己見。


  罷了。她歎氣,再次妥協,不必衾嫆多說就心領神會主動留下來守門。


  衾嫆提著先前讓夏嬋做好的月餅還有點心,帶了春花和老四,便出門了。


  當他們開飯店端王府後門,小廝見到衾嫆已經不吃驚了,安靜恭敬地迎著她們進去。


  衾嫆熟門熟路地走到楚漓的房門外,隻見裏麵燈火如晝,隱忍又痛苦的男聲叫她心頭一跳。


  “你不能進去!”她想都不想要上前去,木槿卻伸出一隻手臂,焦灼又心疼的表情褪去,帶了幾分戒備地對衾嫆道。


  衾嫆聽著裏麵溫潤不再的痛苦呻吟,眼睛都急得紅了,她不由對木槿好聲好氣地道,“我進去看一眼,我就進去看一眼,我保證不會打擾到他們,你讓我進去看看吧!”


  她突然紅了眼眶,木槿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以為是自己太過冷硬的語氣傷著人大小姐了,呆了呆剛要鬆口。


  裏頭便傳出楚漓壓抑又急促的聲音——


  “別,別進來!”


  他不想她看到自己毒發時的樣子。


  衾嫆呆了呆,緊緊咬著唇,對著裏麵低低說了聲,“好,我我不進來,會沒事的,我在這,沈大夫會治好你的……”


  她不斷和自己說著,會沒事的,會沒事的,麵色有些白。


  春花扶著她,輕輕安慰,“小姐,你別擔心,神醫肯定可以治好殿下的。”


  屋內。


  楚漓頭發都因為痛苦的毒發過程中掙紮而散亂,他滿臉的冷汗,唇咬破,麵上青紫泛濫,形容可怖。


  那張溫潤又精致的臉全然不複好模樣。


  他的雙手被反捆在輪椅後,手腕放了紗布避免他掙紮被繩子勒著傷了手腕。


  饒是如此,劇烈的掙紮還是讓紗布上浸染一片血色。


  沈寄年冷靜沉著地將銀針紮入幾個穴位,見到楚漓毒發時的模樣,非但沒有被嚇到,反而覺得有些驚奇。


  原來,醉美人毒發時是這樣的。


  聽到外間衾嫆的聲音時,他微挑眉,在見到楚漓被醉美人折磨得快要暈厥過去,卻還咬著牙出聲讓對方別進來後,麵上的表情就有點微妙。


  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能保持理智,這份意誌力倒是叫他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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