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高危
到鞏昌府的第二日,左明義的高熱就退了,鎮安王派著跟他來的人嘖嘖了一陣,好容易是活下來了,不然大半年死三個鞏昌知府,那這鞏昌的風水還真是差得令人驚歎,隻是……
那人撓了撓頭,給他看病的那個大夫今晨不告而別,騙了一大筆診金就走了,嗬。還有,服侍左大人的幾個小蹄子,也全都找不著人影了,也不知上哪兒胡鬧去了,等捉住了還不好好打一頓板子!
左明義也終究不裹得隻剩眼睛了,眾人瞧見他,都歎一句,這小郎君生的當真是好顏色,瞧著也不過十八九歲樣貌,麵如冠玉,劍眉纖長,鳳目微挑,極長的眼線斜開來去,單看眉眼姑娘一般的好看,唇紅齒白,長身玉立,穿著文官補服,好一派少年風流。
嘖,生的還真禍國殃民。
隻是……怎的瞧著有些眼熟……
鞏昌的人和鎮安王遣來的人沒想到,這位“左明義”,實則是所有人翻了個底朝天在找的那一位。
新晉的主簿方尚河笑得眉眼彎彎,一雙桃花眼中波光瀲灩,皮猴子似的俯身揖禮道:“大人。”,等直起身來,偷偷在他耳邊又喚了聲兒:“哥哥。”
左明義微不可見的翻了個白眼,悄聲道:“好好的,莫胡鬧。”
方尚河咧開嘴笑了笑,到一邊兒去了。
這鞏昌知府當真是個高危職業,這哪是今歲第三位鞏昌知府啊,這分明,就是第四位,第三位,實際上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他昨晚就咽了氣的。
昨晚鞏昌知府左明義還發著高熱,喝了一服藥,早早就裹著被子睡去了,給他看病的大夫就歇在府中。新來的丫鬟年紀小,在旁邊的耳房裏壓低了聲音嘻嘻哈哈,幾個女孩兒正相互擰著對方身上腰間的軟肉,打鬧成一片。
一個姑娘忽的打了個哈欠,道:“我怎的忽然困起來。”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朦朧,還沒說出第二句話來,她身旁的女孩兒已經睡倒在她的腿上了,她努力的想睜開眼睛,眼皮卻最終越來越沉,漸漸的,意識就一片混沌了……
門輕輕的響了一聲兒,緊貼著牆就進來了,露在外麵的一雙眼睛波光瀲灩,他看這一地的女孩兒,輕輕“嘖”了一聲,輕道:“對不住了。”說罷扛起兩個,就跳出門外了,來回不過兩三趟,幾個小丫鬟就全弄出去了。
到了外麵自然有人接應,隻說是有家回家,沒家安排個別的地方做活兒,總之,再回以前那地方就是死路一條,一番威逼利誘,唬得幾個女孩兒一愣一愣的,作鳥獸散了。
當然這是後話。
歇在廂房裏的大夫到是警覺,早早覺得主簿方尚河給他點的香有問題,心道也不知這方大人安的甚麽心,急急就出了門把那香倒在地上,等回了房,他卻駭得麵無人色,險些驚叫出聲——他看見一雙眼睛,纖長微挑,極長的眼線斜開來去,盯著他,眼瞳在月光的映照下明亮如星。
那大夫還沒叫喊出聲兒來,便被陸冥之捂住了嘴,頸後敲了幾下,人就昏死過去,被扛著出去了。
這大夫不像那幾個女孩兒,不知如何解決,隻好先讓昭軍中人捆著,看著不讓跑罷了。
當這些事兒發生的時候,左明義服了安神藥,睡在自己房裏,甚麽都不知道。
當陸冥之踏進他房裏的時候,他還睡得安穩,任陸冥之拍打他的臉,也沒有絲毫反應。
陸冥之想著,這家夥睡得這般死,直接丟出去和那大夫待在一起就成了。
他拖起左明義,往自己肩上扛,這左明義身量修長,和他自己差不了多少,扛起來……有些不好弄,他折騰了半天,才把他弄起來,好在這人不算重,還能扛著行動自如。
左明義臉朝著陸冥之的後背,被扛在了肩上,依舊呼吸安穩,安安靜靜待在陸冥之肩上,任由陸冥之大步踏了出去。
陸冥之走到門口,抬腳跨門檻時突然一個踉蹌,險些栽倒,他猛地把身上的左明義摔在地上。
他方才感到後心一涼,金屬入體,拔出來時溫熱的血就流出來了。
左明義翻在地上,喉嚨裏卡著痰,笑不出聲兒來,隻發出“赫赫”的聲響,他手裏拿著個匕首,上頭沾著血,夜裏瞧著寒光閃閃。
他這是早就醒了?!
虧得這左明義是個書生,力道弱,紮得也有些偏,不然這麽一下,他陸冥之怕是就要交代過去了!
也顧不得想他是甚麽時候醒的了,先得控製住了他再說。
陸冥之心下懊惱,心道今日反倒在陰溝裏頭翻船了,他不顧身上得傷,先一腳踢在左明義手上,將那匕首踹在了地上。
抬手想將左明義從地上拎起來,卻不料那左明義爬了幾下上前抱住他的腿,死死抱住,甩也甩不脫。
陸冥之抬手要敲他後頸,隻想敲昏過去完事兒。誰知……
誰知這左明義一手抱住他腿,不知從哪兒又摸出一把小匕首來,又細又窄,還不足女孩兒手掌長。他拿著這東西,正要往陸冥之身上刺。
這東西寒光亮了亮,閃著了陸冥之的眼睛。
陸冥之劈手擋過,一把握住了冷光淩冽的刃。
他有些惱了。
先前想留左明義一命,沒下過死手,甚至怕傷了這家夥,自己自詡拳腳了得,卻被個書生傷著了。
陸冥之心中道一聲何必。
不顧手上疼痛,捏在刃上就把那柄小匕首從左明義手中奪了出來。
左明義不認得這是誰,也沒料到他力氣這般大,被劈手奪了武器,有些楞楞的,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下一刻,他覺得渾身的血都冷了冷,發不出一絲聲響來,他清清楚楚地聽見頸骨碎裂的聲音,緊接著,眼前徹底一片漆黑了。
陸冥之手上拎著左明義的屍體,拖著就走了出去,心想著等會子叫小五回來,將這滿地狼藉收拾了。
真麻煩。
陸冥之聳了聳肩膀,身上的繃帶摩挲著衣料。
鞏昌知府果真是個高危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