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回:方便
建平十六年二月,陸冥之親自點了兵,領了昭軍騎兵出城,朝著盧道升一眾的營地去了。
本說讓燕齊諧在城裏待著鎮守,誰知他死活鬧著要去,陸冥之無法,隻得從他營裏點了一千神機兵,讓他跟上了,換李長冬守在鞏昌城內。
陸冥之親領的的騎兵多是當年宣平時一起風裏雨裏滾的少年郎,皆是邊民,雖說年紀輕,但經驗卻不少,皆是驍勇。雖說那日讓盧道升吃了敗仗,但到底是京師來的隊伍,人多勢眾,也不可小覷了去。
廖明遠原先領水師,不懂野戰,氣得幹著急,見鞏昌城方向煙塵滾滾來了不少人馬,登在戰車上破口大罵起來:“這小王八犢子不人揍得,嘛嘛也不懂楞衝大尾(yi)巴鷹,老在那臭白活,一點也不覺(jiao)悶,整個一老坦兒!”
盧道升見他像在船上登桅杆似的登在車上,還罵的歡,咬牙切齒了一陣,給他後頭兵士使眼色,那步卒心領神會,拿了長矛一杆子掄過去。
正正敲在廖明遠後腦勺上,廖明遠臉朝下跌下去,不省人事了。
盧道升心道,這家夥終於安靜了。
旋即跨馬舉劍:“迎敵!”
鞏昌城外平坦,適合騎兵作戰,是以昭軍那方企圖發揮優勢,騎兵在前步兵在後,騎兵衝鋒步兵打援,朝著盧道升一眾奔馳而來,騎兵之後不知有誰點了火,滾滾濃煙燒起來,看不清到底來人多少,盧道升那邊兒的人心中竟生出恐懼來。
到底有個多少人?
盧道升見身邊兵士有些膽寒,為正士氣,率先抽出三支箭來,搭在弓上,衝著親自打先鋒的陸冥之就去了,那箭矢流星一般,飛馳而來。
陸冥之眼睜睜的瞧見了那箭衝著他過來,想都不想,也抽出箭來,搭上弓,“嗖”得一下就出去了,迎頭對上盧道升的箭,竟是硬生生的把這箭頭劈開來,衝著盧道升門麵而去。
盧道升身旁的兵卒趕忙舉起盾牌,替他抵擋,卻仍有一支沒擋住,擦著盧道升的肩膀過去,帶出一串血,被箭擦得飛濺起來。
當盧道升感到疼的那一刹那,昭軍的騎兵已經衝到跟前兒了。
陸冥之破月槍朝前一送,槍尖就朝著盧道升的鼻尖兒而去,盧道升趕忙一記鐵板橋閃了過去,讓陸冥之的破月槍撲了個空。
盧道升身旁的親信護著他,搶先擋在了他身前,陸冥之一槍刺出去還沒收回來,該收為掄,打在那人身上,陸冥之力道大,就這麽一下,拍在骨頭上,生生接了,疼得打顫。
那人咬牙不住,怒吼了一聲,手上持鐧,朝著陸冥之劈砸而來,陸冥之冷笑一聲,擋開他兵器。
鐧乃是短兵器,長不過二尺,陸冥之都不用策馬轉騰,幾個回身就輕鬆避過,手持破月槍,輕輕一挑就把他挑下了馬。
騎兵一直向前衝撞,跌下馬去立即就踩成爛泥了。
不過他好歹是給盧道升爭取了時間,教他錯開了陸冥之的鋒芒。
又有騎兵向著陸冥之而來,陸冥之冷哼一聲,一槍刺過去,血光四濺,槍上的紅纓浸滿了血,越發紅豔起來。
再掄槍杆的時候,那紅纓上的血有些就甩在臉上,他膚色極白,這麽些年的軍中生活也未曾曬黑了去,如今臉上崩了血點子,紅白相映鬼一般的瘮人,鳳目中燃起了血樣的顏色,活脫脫地獄修羅的模樣。
他打起仗來瞧著向來駭人的緊,俊美的麵龐全然成了駭人的利器,他越絕美,殺伐果斷起來就越發的令人心驚膽寒。
盧道升領的兵京城的居多,還有原先盧道升麾下的水師,騎兵雖有,卻是不精,艦船上的水師更是隻能當步卒使,那敵昭軍這群西北邊地日日和胡人混的鐵騎,兩方騎兵相對,沒多久就敗下陣來。
盧道升立即變陣,把步兵趕到前頭去挨揍,兩哨出兵,從旁掩之。
重步兵步卒拿了碩大的斬馬刀,那斬馬刀,長七尺,刃長三尺,柄長四尺,下用鐵鑽,拿刀步卒皆是力大驍勇,麵對著騎兵也不懼怕,揮刀就砍。
有的兵士的馬被砍傷,跌倒了,霎時間跌在地上,連帶著帶翻了好幾個身旁的,那一方的陣腳微微有些亂了起來,花了些時間穩住。
盧道升那一方趁著這個時機,趕緊重整旗鼓,戰鼓又擂,發起了新一輪衝鋒。
不過,步兵終歸是抵不過騎兵的,昭軍鐵騎所到之處血流成河。但盧道升那一方好在人多,大軍步卒輪番的上前做肉墊,後麵騎兵各個抽出箭來,萬箭齊發,竟是苦苦撐了下來。
陸冥之高聲喚道:“小五!”
燕齊諧得令,也傳令道:“放!”
他領了的那一千神機兵,原本就是配馬的,此時拿出火銃來,引燃了就發。
冷兵器打頭陣,鳥銃一輪,連子銃一輪,三眼神銃間或穿插,開花散彈打起來,不死也穿人一身窟窿。
昭軍的馬匹,尤其是神機兵座下的馬,司空見慣了火器聲響,絲毫不動,陣仗穩穩朝前推進。
盧道升沒想到陸冥之這回拔營而出,是帶了神機兵的,趕緊傳令下去,說把己方的神機營也都調到前頭來。
又要換陣,騷亂起來不免又有了缺口,可又不得不換。
還不等盧道升一方變完陣,卻忽然見昭軍冷兵器騎兵急急朝兩側退去,不知要作甚麽,盧道升隻怕是有詐,心道這陸四郎要耍甚麽幺蛾子。
正想著,昭軍的騎兵退完了。
不待盧道升反應,碩大的鉛子就砸進了己方的陣營,炸開了花。
盧道升倒抽一口涼氣,那鉛子是從昭軍那方冒出的濃煙後方射出來的,根本看不清有多少門炮。
盧道升現下驚的魂兒都快飛了,這大炮,無論是紅衣,神飛,還是佛郎機中的大將軍炮,無疑都是重炮,向來都是長於攻城拙於野戰,看這鉛子兒的大小,是重炮無疑,可昭軍總不可能把重炮拉來罷?
這炮到底從哪兒來的?
燕齊諧策馬立在陸冥之身旁,笑道:“我還擔心這炮光顧著運輸輕便,沒得用處呢,虧得我聰慧,將它用作野戰炮了。”
陸冥之道:“現下看來,你改的這炮的確不錯,再改良改良,就能多生產些了。”
燕齊諧又道:“哥哥你說,這炮叫個甚麽名字好,我看它活動自如,方便無比,不如就喚作‘方便’罷。”
陸冥之猛地看向燕齊諧,怒目圓睜,方便你個錘子方便,書都讀道狗肚子裏去了?
陸冥之歎氣,道:“不如喚作‘威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