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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回:時事

  “盧道升自裁了?”燕齊諧問道,這家夥耳朵剛好,說起話來終於不震耳欲聾了。


  “是,關了那麽些天,終究是自裁了。”陸冥之道。


  燕齊諧道:“這種朝廷棄子,就算活著,也沒多大用處了。”


  寧翊宸道:“不過是為了讓他和他家裏人認認清楚,他們勞心勞力保著的那位萬歲爺,究竟是個甚麽德行。”


  燕齊諧道:“也是。從這位登基開始就忙著要大刀闊斧的削藩了,結果削藩沒削掉幾個,反倒越搞越亂,不但是人家鎮安親王、廣陽郡王也還好端端的在自個兒封地做土皇帝,各地百姓也怨聲載道,揭竿四起。”


  寧翊宸道:“他若是聽聽他跟前那群言官老頭子的話,削藩徐徐圖之,把他求長生和起疑心的勁頭放在治鹽鐵理貪賄上,也不至於鬧成如今這種地步。”


  “原先我夫子在時日日勸誡,半點用處也無,前幾年說要建的那個‘觀天塔’,現下如何了?”寧翊宸道。


  “聽聞,是塌了。”陸冥之接話,“壓死了不少工匠不說,還連帶著傷了不少百姓。”


  “唉。”寧翊宸歎,“北辰黯淡,大廈將傾,非天命爾,乃世道也。”


  燕齊諧略略思索了下,忽然又問道:“你們前些日子說的那山東張信是個怎麽回事兒,我耳朵傷著時也聽不清。”


  陸冥之道:“什麽來頭不清楚,起事怕是比咱們晚些,奈何咱們自宣平起,他自山東起,那山東離著京城又近,是以一兩年便成了氣候,盤踞在齊魯一帶。”他又笑笑,“隻咱們還在這西北苦哈哈的跑。”


  燕齊諧道:“也有好處,朝廷現下要分一部分精力去對付張信,連李為梁都調離京師了,不怕京師空虛?”


  陸冥之道:“咱們常年待在西北,知曉的幾位少年英豪也不過薛廷璧、盧道升、李為梁幾人,京師的少年郎又不是全都不長大了,自然有後起之秀,也自然有大器晚成者。”


  寧翊宸道:“不隻這個張信,朝廷最近怕是要更忙了。”


  燕齊諧問道:“又出了何事?”


  寧翊宸道:“湖廣水師嘩變了。”


  燕齊諧驚道:“我隻以為北方戰事四起,沒想到南邊兒也有人想分一杯羹了?何時的事兒?”


  “就是最近,和廖明遠有關。”寧翊宸道,“廖大人原在塘沽口領水師,先前卻被派來陸戰,塘沽口的水師幾近廢了,湖廣那邊便說,朝廷拿著水師的命玩兒。”


  燕齊諧驚道:“誰領的湖廣水師?我竟不知這位仁兄是這般人物。”


  寧翊宸道:“原先是吳淦,可這會起事的卻是個無名小卒,我現下也不清楚叫甚麽,總之他起事第一件事,便是殺了吳淦示眾。”


  燕齊諧“嘖嘖”兩聲,欷歔不已:“果真是大廈將傾亂世之兆,竟呈現出個群雄並起的局麵來。”


  現下已是入夏了,寧翊宸著了件淺楊妃色繡合歡的直羅束腰褙子,係著牙色的四合如意鶴紋百迭裙,由陸冥之帶著坐在馬上,現下這段路走的稀鬆平常,是以兩人坐在同一匹馬上,一群人朝西安府方向行去。


  燕齊諧很想學陸冥之,把寧翊寰也丟在他前麵,奈何寧翊寰死活不樂意騎馬,便仍隻在車裏坐著,燕齊諧歎口氣,隻能和那膩歪的夫妻倆談論時事。


  燕齊諧又開口問道:“現下都這般情狀了,那位號稱狼子的鎮安王怎的還隻在陝西承宣布政使司龜縮,沒打算去‘勤王’?”曆代亂世時勤王不過都是篡權奪政的借口罷了,“真是奇了,這位殺兄弑父的鎮安王爺,總不能是個‘忠君愛國’的罷?”


  寧翊宸皺眉思量了一陣,道:“不清楚,看他先前行事作風,的確不像是該這樣做的。”


  燕齊諧又問道:“這鎮安王可曾娶妻不曾?”


  陸冥之答:“不曾。有說流連花叢無數,怕娶了妻耽誤他玩樂的,也有說他本就不近女色的。”


  燕齊諧道:“這就更奇了,他這般皇親貴胄不該早早娶妻生子嗎,不然這王位以後誰來繼承。”


  寧翊宸一腦門子官司:“這……”


  陸冥之道:“我們都拿下鞏昌許久了,也不見鎮安王動作,真不知這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鎮安王溫杉在自己的暗室之中打了個噴嚏。


  說實在的,他這般久不動作是有原因的,他病了好大一場,原先見盧道升廖明遠時裝病,不曾想他二人走後卻是真的病了。


  病因也奇。


  原先那哈薩克部可汗葉斯波勒死後本是懸屍於高杆之上,誰知沒懸兩天不見了,自此之後,鎮安王溫杉又產生了除了待暗室以外的又一奇怪行為——上墳場。


  時不時要去一趟墓園,還次次帶酒,沒人知道他是去祭誰的。


  又一次深夜跑馬去墓地喝酒之後,王府裏的人發覺他一夜未歸,阿克克烈急得跟什麽似的,趕忙去找。


  最後果然在墓地裏找到了不省人事的溫杉,眼角微涼,似是帶淚。


  阿克克烈把他弄回去後,他就發起了高熱,連帶著好些天都說胡話,內容亂七八糟,請大夫來看,也沒有用,大夫一個一個的換,沒半點兒起色。


  開始有人擔心他這劫過不了了。


  他這病日輕夜重,又有一日夜裏說起胡話來,聲嘶力竭的哭喊:“你作甚麽不聽我的?你想要甚麽我就給你甚麽還不夠嗎?”


  阿克克烈陡然一驚,連忙屏退眾人,連大夫都遣了出去。


  溫杉接著喊:“你別叫我溫杉,別叫……”


  “我是喀海爾曼你不認得了嗎?”


  “為甚麽不聽我的,為何要聽那群雜碎蠱惑你,你若是聽我一句勸你又如何會鬧到如此地步?”


  不知這溫杉的夢魘裏又出現了甚麽,他身子劇烈的顫抖著,卻又說不出話來,像一口痰堵在嗓子眼,嗚嗚嚕嚕的出不來。


  好半晌,他終於大吼出聲:“葉斯波勒!”


  他猛地坐了起來,渾身冷汗淋漓。


  轉頭看了一眼阿克克烈,終究脫力又躺下了,他用一隻胳膊蒙住眼睛,問道:“阿克克烈,我這是怎的了。”


  阿克克烈道:“王爺魘著了。”


  溫杉啞著嗓子,輕聲道:“你出去罷。”


  阿克克烈躬身退了出去。


  溫杉抽了兩抽,仍用胳膊擋住眼睛,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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