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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回:狗子

  燕齊諧是拆過火銃大炮的人,對拆東西這事兒門精兒,他在那石壁上又敲又摸。好半天,指甲才插進了一片石板裏。


  “果然有蹊蹺。”燕齊諧道,他回頭看了看陸冥之,“是個暗門,裏麵怕是裝有機括,不排除有機關的可能性。”


  陸冥之問道:“還有必要進去看嗎,別是摸到哪些隱匿江湖的高門去了。”


  燕齊諧道:“不像。倘若是些高人,那合該仙風道骨,也不會做這種敲一敲隨便探探就能發現的暗門。”


  燕齊諧抬起頭來,看著陸冥之:“這地方蹊蹺得很,不如進去看看。”


  陸冥之點頭允了,問道:“能弄開嗎?”


  燕齊諧又敲敲摸摸:“做得不複雜,能弄開。”


  他上手瞎折騰了一陣子,那扇門就從左向右滑開了。


  是個半人高的通道,幽深得看不到底。


  陸冥之道:“人留一半在外麵,剩下的同我進去。”


  弓腰走路定然不舒服,幾人趴下來,爬行而進。


  燕齊諧預料錯了,裏麵沒有機關,隻是一條長長的甬道,黑漆嘛唔,啥也看不見。


  燕齊諧道:“我現在更確定,方才那些腳印一定是負重的人留下的了。”


  陸冥之覺得自己有點兒憋得慌,但還是開口問他道:“為何。”


  燕齊諧道:“這通道隻半人高,若不是躬身進出,便隻能爬行。咱們覺得躬身而行很難受,但倘若你身上負了重,是否會覺得躬身而行要鬆快許多。”


  陸冥之道:“是。”


  燕齊諧又道:“這裏頭必定有甚麽不可告人東西。”


  一眾人等慢慢朝前爬行,行了一會兒,道路開闊起來,前麵露出了火光,似是要到頭了。


  等到了頭上,已能容兩三人並行,眾人也能站起身來了。


  陸冥之率先探了探,那洞口似乎是有人守著,鬆鬆散散,已有一邊兒的人打起了瞌睡。他與燕齊諧對視一眼,身如閃電,伸手捂過那二人的嘴,敲暈了過去。


  幾人魚貫而出。


  方才覺得那通道一直下行,本以為下到底了,誰知根本沒到底。


  底下老大一個坑,目測不出來多大。


  陸冥之眼神示意,意思大家分開探查,一會兒集合,幾人便分開了。


  裏麵別有洞天,但仔細看去,這地方,似乎是個礦坑。


  挖礦排水,洞底地勢又低,是以會有一團積水。但令人嘖嘖稱奇的是,這積水竟然沒朝外引,大禹治水似的疏通開來,又依著這水,建了亭台樓閣,遠遠一瞧,好不風雅。


  陸冥之嘖嘖了兩聲:“奇人,再這麽‘風雅’下去,遲早不是砸死就是淹死。”


  兩人往樓閣裏進,沒走尋常路,抱著柱子竄上了二樓。


  一上二樓,陸冥之就懵了,他實在沒鬧明白窗口擺屏風是個甚麽毛病,還一連擺了一堆。


  想了半天,覺得大約是屏風太多,擺不完了。


  他和燕齊諧從兩個屏風間偷眼看去。


  一個約莫而立之年的男子坐在太師椅上,生的富態。粗眉下一雙銅鈴眼,離得太近,總讓人覺得沒有鼻梁。一對兒招風耳,蒜頭鼻,卻又偏偏生一張薄唇,嘴一扁,露出三分刻薄像來。


  頭戴四方平定巾,著一身淺藍襴衫,係著藍宮絛,腰間別著帶穗兒的文劍,腳上登著一雙皁皮靴。手裏拿著把大扇子。


  燕齊諧眼睛尖,瞧見那扇子上提了一首詩,字那叫一個醜,他辨認了半天,才看出是甚麽來。


  “


  家裏金山銀錠滿

  府中長戟短刀多


  永寧州裏我老大

  遊過海來趟過河


  文堪揮毫驚太子


  武能飛劍落天鵝


  琴棋書畫皆精通


  五馬見來叫苟哥


  ”


  大扇一翻,背麵龍飛鳳舞上書三個大字“苟不文”。


  燕齊諧皺了皺鼻子,罵道:“狗屁不通!”自是說那扇麵上的詩文。


  他身後立著個少年郎,未及冠,十七八歲樣貌,也是儒生打扮,穿著青色襴衫,生得還算是眉目周正,隻唇下生一顆痣。若是個女孩兒,那便是顆美人痣,可偏是個男孩兒,瞧著就有些不是滋味兒了。


  那少年將手裏簿子遞給他,道:“老爺看賬本。”


  他接過來,把本子懟在眼睛跟前,哼哼兩聲:“字兒寫太小,我瞧不見。”


  那少年汗顏,這字兒都快寫得鬥大了。


  老爺見他半天不說話,以為他是鄙薄自己,開口怒道:“我這眼睛是讀聖賢書讀的,你想要還沒有呢!”


  少年點頭如搗蒜:“是是是。”


  燕齊諧啐了一口:“呸。”


  聲響有點兒大,那老爺別看眼睛不好,耳朵卻靈光,他警覺道:“誰?”


  陸冥之瞪了燕齊諧一眼,二人翻身就跳出了窗子,溜著柱子就下去了。


  那少年跑到窗前,望了望一點兒人影子也無。


  他道:“老爺,此處沒人。”


  苟不文眼睛一瞪:“沒人?”他道,“那就是你童鳶在呸我了!”


  童鳶:“……”


  話說陸冥之和燕齊諧溜了下去,昭軍一眾人也差不多轉了一轉,幾人匯合在了一起。


  陸冥之道:“此處看起來似是個礦坑。不知開采的是何物?”


  有人開口道:“隻怕是銀礦。”


  陸冥之道:“我還不知雲頂山中是有銀礦的。”


  燕齊諧道:“照理來說,可能是會有,但官府卻沒有任何記載,大家便都當沒有了。”


  他看了陸冥之一眼……“那這人,簡直是狗膽包天啊,開私礦,鑄私銀。”


  陸冥之笑道:“他是喚作苟不文嗎?這姓,還不當真狗膽包天了。”


  一提起這個,燕齊諧又想起他那扇麵上的詩來,不禁又罵道:“這家夥,附庸風雅得厲害,那般醜的字,還好意思往扇麵上題。還有他那詩,不說別人就說我,我小時候胡謅得都比他強些。”


  陸冥之一陣無奈:“得得得,您是武侯在世,旁人都比不上您。”


  陸冥之盤算一陣,將懷裏算盤又掏了出來,劈劈啪啪打了一陣,道:“既然,這苟不文是個違反大越曆律開私礦的,咱們又是違背‘天理’犯上作亂的,咱們不如來一場……”


  “黑吃黑……”


  他道,眼眸亮如星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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