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回:火氣
幾個斥候輪番去探過了幾次,最後回來報時已是北有陸冥之,南有燕齊諧的局麵。
王瑞昌不得不咬牙切齒地罵了幾句:“昭軍這群雜碎動作真快。”
第一回突圍未果,錯過了最佳時機,可王瑞昌自是不願意坐以待斃,隻想尋個空隙出去。他想到還有東西兩門,便問斥候道:“既然南北二門無望,那東西如何?”
斥候答道:“東門乃是昭軍中已有名威的李長冬李參將,且人不在少數。”
那王瑞昌眉頭緊鎖,發問道:“昭軍哪兒來的這樣多的兵力圍城。”想著想著,便又發問道,“那西門的守將呢?”
那斥候似是支吾了一陣,半天才答道:“不清楚攻西門的將領是哪一位……”
那王瑞昌兩眼一瞪,道:“不清楚?怎會不清楚是哪一位?”
那斥候急忙謝罪:“屬下無能那西門守將隻怕是名望不大,並未探查出是哪一位來。”
依著名望探不出是誰,那人數總該知曉罷?王瑞昌又問道:“那西門處有多少人?”
那斥候答:“因著不是有名的將領,人數較其餘三門來看,要少了許多。”
城外紅衣大炮一轟鳴了兩輪,前幾日才堪堪補起來卻並未補好的城牆再度搖搖欲墜,塌磚落石,巨大的聲響震耳欲聾,直鬧得人眼冒金星。
這般情形之下,人命自然比城重要。王瑞昌當機立斷,下令道:“換西門突圍!”
一眾人等瞧見了一線生機,自然大喜過望,盡數全都朝著西門去擠。
吊橋再一次放下來,隻不過是換了西門罷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雖說是第二次突圍,但眾人為了活命,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提起一口氣來,要從西門衝撞出去。
打頭的重甲騎兵皆手持火銃,神機兵開路,自然是一片坦途。眾人心道,負責進攻西門的果真是個不出名的將領,不然怎麽會這樣輕易地就衝了出來,全然不似有陸冥之在的北門那般困難。
不等他們高興幾時,卻忽然見了衝天冒了火光,在天空中放出了極大的一聲響動。
廣平府中人皆是一驚。
這麽一頓,就壞了事兒。
前方忽然憑空衝出來一大堆兵士,廣平府中人還不曾反應,這一大群人出現在眼前,恍若海市蜃樓。
隻見為首一人,騎著白鬃馬,玄衣銀甲,才及弱冠相貌,正是墨韻。
他挑了挑眉角,心道,在此處埋伏好久了,終於出來了。
竟又是“圍三打一”之計。
原這墨韻一直守在西門處,而其餘幾門皆是猛攻,就等著這群人一衝出來,就撞進早已準備好的蛛網內,成了守在這裏許久的墨韻的獵物。
“圍三打一”,顧名思義,圍攻三門,留一門為空,而在那一看似“生門”之處,其實埋伏著眾多將士,此時便是生門變死門,落入圈套當中了。
這計策其實是攻城常用之計,倘若是平日裏,這王瑞昌還未必會這麽快就落入圈套當中,可壞就壞在,他被昭軍一眾一激,一威逼利誘,起了火氣。管是怎樣的圈套,一旦起了火氣,頭腦不清醒,那就顯然成了無頭蒼蠅,隻管往裏頭撞。
正巧讓堵在此處鋪開大網當蜘蛛的墨韻抓了個正著。
而方才在空中炸開的那一聲巨響,則是為了給陸冥之他們發信號。
紅衣大炮的聲音這樣大,射鳴鏑已經根本不頂用了,隻有這樣有聲有光的東西,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這一聲兒不僅陸冥之燕齊諧李長冬聽見了,離得稍遠些的賀戎也聽見了,他正立在護城河前,聽見這一聲兒響,他兀自大笑三聲,旋即大喝道:“挖開!”
他身前兵士,幾鐵鍬挖開了堵著護城河的那為數不多的土,一壕溝的水盡數泄了出去,離開了四十五丈寬的護城河,回到河流中了。
四十五丈寬的護城河,成了四十五丈寬的壕溝,一堆一堆的沙袋扔進去,壕溝便成了平地。
昭軍眾人大喝一聲:“殺!”提起兵器來就,朝上衝去。
在城內殿後的一眾士兵,並未準備守城的滾燙桐油,大部分神機兵又跟著王瑞昌突圍去了,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殺了個片甲不留。
周靖一邊護著王瑞昌,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喊著:“王大人,我們還是投降了罷!咱們衝出城來突圍不就是為了活命嗎?眼下這情形,唯有投降了才能保命啊!”
王瑞昌王指揮使臂上中了一箭,卻依舊揮動著兵器殺敵,也氣急敗壞地衝著周靖大吼著:“他們昭軍這是故意下的圈套,豈能就這麽如了他們的意!捕蟬的螳螂和黃雀哪兒就那麽容易當了?”
周靖心下焦急,王瑞昌沒回過味兒來,他卻是回過味兒來了,這昭軍恐怕一早就將這王指揮使的性子脾氣拿捏的清清楚楚,專門就等著他們往圈裏鑽呢。
這心思恐怕是起了好幾個月了,他們這群人卻全無準備隻能被牽著鼻子走,隻怕是再怎麽也逃不出去了,還不如順坡下驢,也好留個命在啊!
他們這群人也不過是奉命行事,吃著俸祿替朝廷辦事罷了,沒甚麽忠君愛國高尚節操,自然是覺得自己小命要緊。隻是這王瑞昌在此處不知是和誰人還是和自己較上了勁,非得要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來,周靖隻能開口再勸他一勸。
周靖在萬箭齊發,周身刀光劍影的情況下將要說的話在腦子裏使勁捋了一遍,在從嘴裏倒了出去:“王大人,如今咱們若是氣哄哄地像無頭蒼蠅一般亂撞亂飛,隻怕是正重了昭軍這幫雜碎的下懷,咱們不若先與昭軍虛與委蛇,尋找些轉圜的餘地,先將性命保了下來,再做其他打算。這……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不得不佩服這位喚作周靖的年輕人,在周身一片混亂的情況下,不僅自己還活著,還把要說的話在腦子裏捋了好幾遍,再過口潤色,準確無誤地傳達給王瑞昌,這不得不說他當真是個難得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