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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回:拮據

  這張用字印拓出來的戰報,內容必然隻假不真。陸冥之冷笑了兩聲,道:“李為梁果真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先前李為梁在爽十四手底下有個相好的,喚作水仙,不知道後來是不是贖出來帶去了膠東,總之爽十四原先還能聽見這一位有些個甚麽消息報給他,後來也全然沒了。


  爽十四也無可奈何。他手底下贖了身的姑娘,那就算是不做他屬下了,況且這水仙姑娘除了生得一副好皮囊,實在沒甚麽大用處,和旁的庸脂俗粉也無甚區別,便做主把她放了出去——他也沒料到這水仙姑娘後來能派上大用場啊。


  所以說,當爽十四問起她李為梁的消息的時候,她回了,那不是本分,是情分。


  且李為梁此人似乎還是個情種,爽十四手底下那一群爭奇鬥豔的也沒再能入了他的法眼。


  後來水仙處再沒了消息,不知道是這水仙真的一心一意為了自家夫君,還是李為梁查到了爽十四手底下那一堆彎彎繞,再不對著枕邊人吐露消息了。


  可惜避過了爽十四,卻沒避過一個顏冰鴻。


  陸冥之思量了一會兒其中的關節,道:“陶涼。”


  陶涼似乎也習慣了陸冥之這種連軸轉的作風,半夜裏一點兒瞌睡也不打,十分清醒地回道:“奴婢在。”


  陸冥之道:“即刻將蕭晚宣進宮裏來。”


  陶涼道了句是。


  陸冥之這才轉過頭來對顏冰鴻道:“顏愛卿一路風塵仆仆,實在辛苦,趁著蕭晚還沒來,你不如先洗漱一番,歇息歇息。”


  洗漱的東西的地方自然不會缺,畢竟紫光閣內諸位大人常在此處通宵達旦,顏冰鴻便應了聲,讓小內侍服侍著洗漱去了。


  自有人快馬回府給他取衣裳來。


  待他整理一番儀容,再次人模狗樣地回到陸冥之跟前的時候,蕭晚已然在紫光閣了。


  兩位原先就認識的人互相見了一番禮。


  陸冥之方才與他道完了顏冰鴻說的話和他自己的推測,緊接著道:“那李為梁既然原先同我說了,他歸順後願意為了大昭江山殫精竭慮,那朕便遂了他這個心願。”


  “倘若戰死沙場,自然死後恩榮。”陸冥之微微眯著眼睛,漫不經心對著蕭晚道。


  蕭晚是做慣了這種背後捅人冷刀子的事的,術業有專攻,無需提點就知道陸冥之這話是何意,連忙稱是。隻聽陸冥之又張口了。


  他道:“這事兒你親自領人去辦,徹查恩養公房一事,你吩咐得力的手下人去做就是了。”陸冥之還不忘提點蕭晚一句,“做得漂亮些,畢竟是我大昭的功臣,怎麽著也得感人肺腑催人淚下。”


  蕭晚急忙低頭稱是。


  陸冥之又囑咐了幾句,便讓他們散了。


  顏冰鴻和蕭晚一個是個“隻要裏子不要麵子”的閑散人士,一個是個做見不得光的事兒的,都不需要上早朝,是以這一出了紫光閣,自然結伴打道回府睡回籠覺。


  而忙得腳不沾地大昭元年新的一日又要開始了。


  膠東的順軍也許是快解決了,可江南的寧軍未必,先錢的糧草輜重,處處都在要銀子。


  陸冥之發現了,他自從十四歲之後出了侯府,無論是坐在甚麽位置上,都會窮的叮當響,口袋比自己臉還幹淨,隻能天天揣著個算盤精打細算。


  哪有他這麽可憐的。


  過了秋日,這天氣就一天接著一天地冷下去,轉眼間就入了冬。


  這兩年果真是比往年更冷一些,沒過十一月第一場大雪就落了地。


  《居養法》的確是頒布下去了,可其中好些事,例如恩養公房,卻耽擱著辦不成了。


  無非是缺銀子。


  就算是地的事兒解決了,銀子的事兒卻未必,這種事情各個都得要朝廷出銀子。可江南前線尚且捉襟見肘,更別說是京師了。陸冥之恨不得把宮裏的瓷器玉器金銀器全賣了,幹脆端個鐵碗吃飯得了。


  實際上他的確也在暗中這麽做過。


  他倒賣了幾件宮中留下的前朝舊物,奢靡的實在令人看不下去的那種。


  後來倒賣古董的,拿出點東西來,十個有八個都要說是定元年間從宮裏流出去的大越舊物,但凡和這沾點兒邊兒的,價格幾倍幾十倍地往上翻。


  可這也實在是杯水車薪。


  但能怎麽辦呢,大昭伊始,本就是輕徭薄賦與民休息的時候,老百姓的口袋裏也根本摸不出幾個子兒了,怎麽可能從他們身上抽取重稅。


  《居養法》的撰寫者之一、恩養公房的提出者和大力支持者、紫光閣閣臣、翰林學士裴榮氣得天天和戶部吵架,臉紅脖子粗。戶部的人一著急,道他們戶部為了避嫌,先緊著其他人,自己這月的俸祿還沒發呢,不如裴大人您借我倆銀子花花。也不怕裴榮在紫光閣裏給陸冥之告狀了,反正國庫是個甚麽德行陸冥之自己清楚。


  裴大人當即氣成了一個不會說話的裴大人。


  裴榮幾乎是這一年新科進士中年紀最小的,雖說才華橫溢,但到底年輕氣盛,和戶部工部吵完架,還得郎安誌跟在後麵和稀泥擦屁股,哄完戶部哄工部。


  在他好言安撫完他的同年——才和裴榮吵完架的戶部侍郎冉成禮,今年的新科榜眼之後,冉成禮苦著臉,喚著他的字,問他:“子意啊,下個月換我們戶部發俸祿你看成嗎?內閣翰林院的,先緩上一個月。”


  郎子意睜大眼睛看著這位戶部侍郎,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明儀兄……”冉明儀歎了兩口氣,踱著四方步走了。


  郎安誌心道,戶部都這麽寒磣了嗎?


  後來想想,可能是冉成禮專門惡心他的,怪不得裴榮要和他吵架。


  這般淒風苦雨的一直到了定元元年年末,又是一場大雪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天上地下好一片白茫茫真幹淨。


  唯一一個高興的就是江南前線的燕齊諧。這兩年冬日格外冷,好些水域凍住了,水師起家的寧軍被迫陸戰,被燕齊諧逼退了好幾百裏,失了南京應天府。


  摳門萬歲陸冥之一高興,決定宮裏年也不要過了,大家一起攢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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