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回:宮闈
他如今提的這建議,向來負責挑刺的陳懷笙也暫時沒提出太大的異議來。
裴榮向來與畢雨伯交好,當年他做出的第一份功績“恩養公房”還是由著畢雨伯的文章起的點子,自然也不會提太多的反對意見。
如此,錢莊一例,就算是在紫光閣內部通過了。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大昭已行至第五個春秋,王朝初年的艱難也快度過去了,天下皆是一副百廢俱興,欣欣向榮的場麵。
縱使是動不動就“四更燈火四更雞”拉車的諸位紫光閣閣臣也覺得渾身都是幹勁兒。
真好。
陸冥之不太清楚程念容和梁書越是怎麽玩到一起去的。
在他看來,這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才對啊。
他再後來見到程念容的時候,見她十次次,她八次都要提梁書越。
情況一般是這樣。
“越姐姐女紅做的真好,她上回幫我繡肚兜的,萬歲你瞧,這錦鯉是不是跟活的一般。我就不會……”然後程念容就拿出了跟梁書越學習的傑作——總之橫七豎八的一團,看不出來是個甚麽東西。陸冥之很想笑,但也不好打擊程念容的自信心,隻好又憋了回去,生生扭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程念容見了駭了一大跳,也麵容扭曲地觀察起自己的“傑作”來。
再要不就是。“越姐姐在我的引導下不信佛了,改信道了,我今日帶她抄《太上老君開天經》呢。”陸冥之給她鼓掌,表示你可以帶領後宮全體一起走上迷信的道路一去不複返。
程念容:“……”
再要不就是“我發現各地土話都挺有趣的,越姐姐今日給我說了幾句山西永寧州的土話,我還學了……”然後學給陸冥之聽。陸冥之表示很好,你今後可以研究一下這個方麵,今後做戶籍普查的時候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他剛開始的時候還覺得奇怪,後來卻又漸漸覺得欣慰——大概是我家念容終於找到了好朋友這種感覺。
程念容顯然是一個很會給自己找樂子的人。
她開心一點,起碼不會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罷。
陸冥之這樣也覺得放心一些。
程念容逐漸熟悉了後宮眾人——反正也沒幾個。
皇長子是個很有閑情雅致的小男孩兒,才情頗高,時不時作畫賦詩,再要不就是抱著他那一大團白貓傷春悲秋一番,實在是沒有尋常十歲小男孩那般貓嫌狗不待見。
皇後那處有一對兒雙生子,管教的頗嚴,相比皇長子那隨意發展的文人風雅調調,這兩位就頗有皇家風範了,總之程念容見著的時候,倆小孩兒都是小大人一般板著臉。
南才人與她不熟,隻是莫名覺得氣場與她有些不對付,索性避得遠遠的。
隻還剩一個王選侍王曦闕與她沒見過幾麵,凡是見麵,都是請安的時候。程念容見她氣質與梁書越相仿,便也並未多想。隻是後來有一回……
有一回她在禦花園中散心,去了一回往常沒去過地方。
宮中禦花園有個湖,裏頭養著些錦鯉烏龜一類,程念容本是不常去那地方,誰知一時興起,忽然又要去了。
當時已是冬日,程念容又將近臨盆,千夏千冬幾個好勸歹勸,說是池子冬日凍上了,無甚景色好瞧。沒料到程念容這般不聽勸,最後還是去了。
千夏千冬一眾無法,隻得大張旗鼓地跟著,生怕程婕妤出了甚麽事兒。
京城落雪早,已是薄薄地下了一層了,湖那處光禿禿的,也不種梅花,種了也不到開的季節,光禿禿的,的確是沒甚麽好瞧。
程念容歎了氣,準備要回去。
誰知往湖裏頭瞧了瞧,竟然瞧見兩個披蓑衣戴鬥笠的人影,仿佛還嘻嘻哈哈鬧作一團。
她心下奇怪,貓抓一般的好奇,遣了千夏去瞧。
千夏不過是個普通宮人,斷然是沒甚麽“踏雪無痕”的功夫的,才走了兩步就踩著枯樹枝子讓那兩人給發現了。
兩個披蓑衣戴鬥笠轉過頭來,兩撥人同時愣住了。
竟然是王曦闕和她身邊的宮人!
她二人竟然在冰天雪地裏,在湖上鑿了個洞出來,獨釣寒江雪!
果真好興致。
兩撥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陣,王曦闕臉上的表情很快從驚愕變成莫名其妙的心虛,跳起身來要跑。
不知為甚麽,程念容那邊兒也忽然都一陣心虛,皆是轉頭“逃命”去了。
自這以後,程念容再沒去過宮中那破池子了。
臘月廿四,程念容誕下皇女,取名舒笙……
坤寧宮中,陸舒筠正被宮人服侍著穿衣,小姑娘漸漸長開了,樣貌隨她父皇,端的是美人胚子無疑。
正換著衣裳,她忽然聽見有人喚她。
轉過身來看,果真是溫琪孌。
小姑娘斂衽下拜,行禮道:“兒臣見過母後。”
溫琪孌手上捧著個暖爐,漫不經心問道:“筠兒做甚麽去?”
小姑娘臉上一派稚氣的嚴肅,端端正正回話道:“回母後的話,兒臣和大哥哥二哥哥一同去瞧笙二妹妹。”
溫琪孌抬了抬眼皮瞧了她一眼:“不是說過,讓你出門穿紅嗎?”
陸舒筠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是件淺粉色提花暗紋的對襟立領短襖,明明暗暗著纏枝海棠花的紋樣兒,係的是深紺色的褶裙。
她覺得上襖已經很“紅”了,於是開口道:“兒臣穿了。”
溫琪孌很迅速地做出了一個不耐的表情,翹起自己染了蔻丹的手指朝著她身上比劃了比劃:“瞧見了嗎?這才叫紅,你這顏色不夠豔。”
陸舒筠低著頭,點了兩下鞋尖兒,終還是鼓足勇氣開口道:“我不想穿,我不喜歡。”
“不成。”溫琪孌斬釘截鐵道,“別忘了自己是甚麽身份,你是大昭第一位公主,也是大昭第一位不曾及笄就受封公主的皇女……”
“我是不是大昭的公主,和我學不學明彧皇後穿紅有甚麽關係。”小姑娘終於忍不住了,皺著眉頭道,“你說的,我是大昭最尊貴的公主。學一個亡人,是個甚麽尊貴法?”
她快六歲了,自記事起,對她所有的要求就是“要同明彧皇後一般”,不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