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答案
到院裏的時候，其餘各房的夫人都到了，鶯鶯燕燕圍了一圈，我看一眼，目光所及大部分都是陌生的麵孔。
小小低聲說，自上次我入宮以後，皇上又往府裏送了不少美女，但老爺從失火那次以後便獨寵大夫人。
我抬頭對上李煜，他正起身朝我走來，眼睛卻一直盯著我身旁的小小，張嘴想說些什麽又生生咽了下去，大概是小小許久未出院子了，如今在這出現確實突兀了些。
李煜抱怨說等我許久，我點頭笑了笑，任由他牽著往席上走去。
其實今兒的月色並不是很好，陰陰鬱鬱的，但比起前世時，今天的氛圍卻好了許多，眾人臉上都帶著絲絲笑意。大概是席中多數都是新進的開封夫人，沒有我們那種思念故國舊城的感傷。
這樣也好，若是平安過了今晚，李煜的未來大抵會被溫柔鄉治愈，若是不能平安過了今晚，那也算是有了死前的狂歡。
宴會開始後，李煜一直給我碗裏夾菜，偶爾低聲言語，全然不顧在場的其餘姐妹，我在他的眼裏好像看到了星光。
是給我的嗎?還是給那個女人，我盯著李煜，好希望他能就這樣一輩子幸福下去啊！
“今晚是老爺生辰，我們姐妹特地給老爺排了歌舞。”宴會進行到一半，席中突然站起來一女子。
“這是九夫人。最新進來的。”小小附耳低聲說道。
“夫人有心了。”李煜雖然是笑著回答的，但不知道為何，我總感覺他藏了心事。
一舞罷，李煜突然提出來要將歌舞改為詞會。還命人將筆墨取了過來。
我搖阻止，李煜卻說沒事。
真的沒事嗎？我看著眼前詩興大起的李煜，隻能授意小小提前結束宴會，讓在場眾人都先行退下去。
“大夫人這就沒意思了啊，雖然老爺寵你，但今兒是老爺生辰，您為何如此不待見我們姐妹？”
“就是就是。”
六夫人率先帶頭反對，現場突然就緊張了起來，我看了一眼李煜，他依舊對著紙張呆坐著思考……
我不能說話，隻能眼睜睜看著眾人，最後，還是小小出麵，連哄帶威脅的將人都勸了出去。
“大夫人，你看？”
“你也下去吧。”
“好。”
小小走了以後，這諾大的院子就隻剩我與李煜二人。
我沒有出聲，隻呆呆的坐在他身邊研磨，許久，李煜抬筆，一口氣將虞美人寫了出來。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替我譜個曲吧。”李煜將他心愛的玉笛朝我遞了過來。
不一會，院中便傳出了玉笛的聲音，一起響起來的，還有李煜念詞的聲音。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我沒停下，就這麽一遍又一遍反複吹著。
半個時辰後，小小來報，他說皇上遣了人過來，說是賞了美酒，要替李煜慶生。
果然，該來的躲不過，我放下手中的玉笛，扶李煜起身整理衣衫，下台迎接趙光義之弟趙廷美。
“趙某因在宮中議事來遲，望李兄不要怪罪。”
“趙兄說的哪裏話，你能來，李某便不勝歡喜。”李煜迎了趙廷美入座。
趙廷美的身後，是一陌生宮人，端酒矗立。
“這是？”李煜指著端酒的宮人問，雖我已知結果，但仍不免抱一絲僥幸之心。
“這是皇兄所賜美酒，名【牽機妙藥】，供李兄解胸中鬱悶。”
果然，此情此景與前世如出一轍。
“既是如此，李某飲下，還請趙大人代為轉謝聖恩。”
我在李煜之前搶過宮人遞來的酒杯，等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我早已一口飲下。
“夫人。”李煜責備的看了我一眼，趕緊跪下。“今日是內人不懂事，冒犯了天威，還請趙大人回宮以後莫要將此事告知皇上。”
“李兄快請起。”趙廷美趕緊將李煜扶起，臉上卻寫滿了為難。“你說大夫人這是為何？皇上那邊臣實在不敢欺君啊！”
“趙大人不必擔憂，一會我會親自向皇上請罪。”
“這這這……”
“你你你……”
隴西郡公府夫人不能說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如今我突然開口，李煜和趙廷美自然大吃一驚。
“趙大人不必驚慌，我家老爺前陣子為我尋了一大夫，所以如今這病已經大好了。”我給了李煜一個眼神，製止了他接下來的詢問。
“是是是，這大夫醫術極好。”李煜反應過來以後趕緊為我解圍。
趙廷美走後，我們繼續把酒言歡，李煜沒有詢問我為何突然開口說話，我們就這樣一杯一杯喝了起來。
仔細想想，來開封的這麽些年，我與李煜好像還是第一次如此暢快痛飲。
“你是真的敏兒吧。”這是李煜醉前給我留的最後一句話。
“是啊，我是敏兒。”
其實，你一直知道她不是我，我不是她吧。
我喊了小小進來，讓他將李煜扶回房中，自己去了以前的小院，那女子已經醒了，正和淩七在院中下棋。
“回吧，以後這世間便隻有你一個大夫人了。”
“從此以後，世間便也隻有你一個?妃娘娘了，姐姐，皇上待你是真心的。”大夫人走的時候突然回頭與我說了這麽一句話。
“我知道。”
“謝謝。”
那女人離開以後，我沒有等小小，隻是將今兒下午準備的信放在桌上便帶著淩七往宮內去了。
“李小小還不錯，為和不將他接到宮裏去，起碼身邊還有一個自己人。”離開時，淩七突然問了我這麽一個問題。
“因為他還不錯，所以我不想讓真正愛我的人從此失了自由。”
“你這樣子，像極了交代後事。”
“真的嗎?可能吧。”
我看著眼前的男人，換成以前，他又何嚐不是拿命救過我，隻是如今這淩七，再也不是曾經的少年了。
也不知道小小會不會怪我。
留給小小信裏麵，有地契銀票還有當初離宮時趙光義給我的令牌，我說，我希望他可以回到金陵重新擁有自己的生活。
趙光義啊，你要答案嘛？
再等會，等會就能揭曉最後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