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我叫呂鳳先，呂布的呂
大抵英雄和江湖蝦米的區別，就在於名氣是否大。而這名氣，卻往往要靠外物來辨識。
當一個虎背熊腰，渾身充滿英雄氣的中年大步走在街道上的時候，人的第一感覺，是看他的兵器。
若是獨家兵器，便大抵能猜到這人的來曆。例如嵩陽鐵劍、小李飛刀、奪命金環、天機棍、遊龍劍等。
可這人卻沒有兵器在身。
這不由得讓人看清一分。
再看看他的手，隻是右手兩根手指變成了銀白之色，既不是青魔手也不是赤魔手，則更讓人看低了。
再看看他腰間係的不過是尋常的玉佩錦囊，而沒有唐門獨有的鹿皮囊，則再沒有人覺得此人高大威武、英勇不凡。
反倒是不少人站在一旁暗暗撇嘴。這等江湖上無名之輩，也就在氣勢上裝裝樣子。
這人也不大理會旁人的眼光，多年的修行讓他已經達到目無旁人的地步。他心中隻有勝負，隻有對手。連對手都算不上的人，不值得他注意。
此刻的他，在當初一氣之下放棄了自己的兵刃後，十多年的苦修不僅讓他功力更近一層樓，就連心性也更加傲慢了。
憑什麽他隻能拍到第六名，而上官金虹、李尋歡、郭嵩陽卻能並列二三四名？
他不服。
此刻，他便要去一趟龍潭虎穴，去測一測對方的能耐。
路就在眼前，虎穴龍潭也就在路的盡頭。
於是大街上的人便看到這個沒什麽名氣的中年人一路徑自走到那座住著凶神惡煞的府邸門前，毫不猶豫地拍動門上的銅環。
當，當，當，當。
一個閑漢吐了一口唾沫，臉上充滿了厭惡的色彩。
當真是晦氣。
他心中暗暗想到，聽著耳邊這喪音一般的響聲，他竟不想看這不自量力之輩是怎麽被三招兩招收拾掉的。
隻是，出乎眾人意料的是。
當那府內高大威猛的家仆打開大門後，隻聽到這無名之輩說了一句話，那家仆便將此人迎進府內。
不少人跌破眼鏡，這沒有兵器的無名之輩竟然是個有命的俠客？可江湖上什麽時候又出現個鐵指呢？
當時無人知道那人說了什麽。
隻是後來江湖上才流傳開銀指呂鳳先的名號。
莫小小在正堂內飲著茶，饒有興趣地看著林詩音和李尋歡眼瞪眼不說話。其實，隻是林詩音充滿怒意地看著李尋歡，而小李探花則半臉苦澀半臉頹唐的坐在那裏，隻是低著頭，連看林詩音的勇氣都沒有。
林詩音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隻是因為金錢幫出了萬兩黃金要莫小小和李尋歡的首級。林詩音不過是城門之魚，此刻被殃及到罷了。李尋歡一度擔憂林詩音的安危，卻又不敢請林詩音到府上來避難。便隻好請莫小小代為邀請。
莫小小卻沒推辭，隻是對林詩音說了一句：“你不來，龍小雲就得死。”
所以林詩音乖乖來了。
雖然，莫小小不知道龍嘯雲和龍小雲父子躲在哪裏去了，但憑龍嘯雲這麽多年的經營，總歸有個隱秘的避難場所。更何況，比起林詩音，龍氏父子什麽都不是。
但偏偏這時林詩音的軟肋。
等到林詩音來到府上以後，便幾次冷著臉要李尋歡去保護他的義兄和侄子。李尋歡也不知道龍嘯雲去了哪裏，怎麽去保護。於是林詩音的臉更冷了，李尋歡的臉上更多了頹然。
他極度想要拜托莫小小，但莫小小卻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這讓李尋歡如何再提。
於是林詩音終於有了要離開的意思。
李尋歡想攔，卻被林詩音一頓冷嘲熱諷。他也息了攔她的意思，隻是在那裏頹然。
此刻鐵傳甲已經領著那位中年男子來到堂中，當他邁入房門的刹那莫小小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之後便繼續飲著茶看著林詩音和李尋歡這般僵持著。李尋歡卻起身，苦笑著看向來人：“這位英雄，不知你來自哪裏？”
中年男子打量他一番，接著目光看向在那裏品茶的莫小小，眼神中閃過一絲炙熱。卻並非貪婪，而是一種強烈的戰意。
“我叫呂鳳先，呂布的呂。”
他開口，用極為平靜的語氣說出這一個名字。林詩音和李尋歡都用異常的眼神看向他，李尋歡是驚歎，林詩音則是驚喜。
這一切都被莫小小看在眼裏，她的臉上卻一點表情也沒有露出。隻是慢慢悠悠地把杯中的茶一點點品著。
呂鳳先開口之後，便不再說話，隻是看著莫小小。他的眼中，這有這一個將要挑戰的對手，其餘人，便再難入他的眼。當然，或許還有一個李尋歡，隻是自從關外回來之後，李尋歡便再沒有出過一次手，世人已幾乎將他忘卻。
反倒是莫小小的名頭已經一時無兩，連金錢幫上官金虹一時之間都奈何不了她，這江湖上還有誰能比得過？
呂鳳先想要試一試。
他廢棄了自己的鐵戟，苦練自己一雙右手，雖然隻得到兩根手指，卻也比先前更強了一分。此刻的他需要一塊磨刀石，莫小小便再合適不過了。
他眼中唯有戰意。
莫小小放下杯子，看著他，見他熾熱的眼神，仿佛無盡殺氣想要在自己身上留下些許印記。莫小小也不以為意，對付一個武癡，最好的方法就是打一架，讓他輸得心服口服。
她起身，看著呂鳳先，笑著說：“你輸了，要替我做件事。我輸了，也會替你做件事。”
呂鳳先毫不猶豫張口就說：“好。”
莫小小笑了，便領著呂鳳先到了後院寬敞的院子裏。
她站在一側，看著另一側已經慢慢將氣勢調整到最佳狀態的呂鳳先，隻說了一句話：“你既然用手，我便用我三大絕技之一的‘纖雲弄巧手’來對付你。”
呂鳳先搖頭晃腦，讚歎著說：“纖雲弄巧、飛星傳恨，仙子這套手法怕是來自天上，要將人間的癡男怨女都死在無邊愁緒之上吧。”
莫小小笑著說：“多情人死於多情，無情人死於無情，不過是一個死得其所罷了。”
呂鳳先點了點頭，便看向她，眼中再無餘物。
莫小小上前一步，突然笑著說：“忘了告訴你，我的第二個絕技便是‘浮雲追月步’這門奧妙無窮的輕功，你可要小心了。”
話音未落，她的身形便在原地消失，隻是眨眼的瞬間，她已經來到呂鳳先的麵前。那探出的一隻手，仿佛多情的女子撫摸她的情郎，下手之處，卻連連瞄準呂鳳先胸口的幾大穴道。
李尋歡、鐵傳甲和林詩音站在那裏看著，見莫小小這一手，李尋歡便不由地讚歎到：“仙子的輕功越加飄逸了。”
林詩音鼻子裏哼出一句：“狐媚子。”
李尋歡苦笑，一旁的鐵傳甲充耳不聞。
呂鳳先側身避開莫小小這一招，右手驀地向前，仿佛一把利刃直刺莫小小胸前。隻是還未靠近，便被莫小小用手一托抬了出去。接著，莫小小便欺身向前，兩隻手仿佛兩條靈巧的絲線，在呂鳳先身上上下遊走。
呂鳳先隻好後側，隻可惜，莫小小卻沒有再給他機會，右手突然出現在呂鳳先胸前，隻是恰到好處地在他胸口輕輕一點，便將呂鳳先轟然震飛出去。誰也沒能看到莫小小這隻手是怎麽變換位置的，等到大家反應過來的時候，呂鳳先便敗了。
呂鳳先從原地站起來，臉色愈加沉默，他輸得心服口服。最後那一招，仿佛神來之筆，饒是他經曆了那麽多江湖風雨，依舊看不出來。
莫小小站在那裏，隻是淡淡地說：“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剛才那一掌，是‘纖雲弄巧手’裏幾個絕妙的招術之一。更何況我一身真氣天下無敵，哦，你們習武之人修的都是內力，不過也差不多，隻不過我比你們更渾厚、更純正罷了。”
她站在那裏，眼神中頗有些落寞：“這個江湖，值得我全力以赴的，也就隻有上官金虹一人了，隻是不知道他能接得了我幾招。”
呂鳳先有些怔然：“真氣，你竟不是習武之人？你修的是什麽？”
莫小小笑了笑，眼神中閃過一絲傲然：“我修的是仙。”
呂鳳先有些失神，他先前還有些不甘、有些落寞，但此刻這些情緒全都一散而空。他知道，莫小小的境界已經不是他們能夠比肩的了，一個修仙之人，比他們強過了不知道多少倍。
這時，李尋歡才驚訝到：“仙子你竟然是修仙之人？”
莫小小看著他，突然笑到：“李尋歡，若有一天我突然兵解了，不要驚訝哦，那可是我在人間已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了。”
李尋歡啞然，不知道說什麽。這時，呂鳳先才笑著說：“仙子，我輸了，願賭服輸。”
莫小小笑嘻嘻地看著他，突然說了一句：“那你就去接一個叫阿飛的人，和他一起把龍嘯雲父子給接回來吧。”
林詩音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莫小小看向她，突然笑著說：“你以為李尋歡不會求我把他們接過來？李尋歡對你那麽癡心，怎麽會忍心看你因為孩子而日夜憔悴？”
林詩音啞然，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此生她和李尋歡再無可能，前事既錯，再補什麽也彌補不了兩人之間的裂痕，隻是，她還是很感激李尋歡的。說不得等到李尋歡百年以後，她也會去死吧。
李尋歡苦笑，眼中有苦澀，也有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