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除閑名冊
此時,虎門關的城門之下。
正有兩人並排走著,身後卻跟著一群守衛,隻是中間隔開了些距離。
走著的這兩人,一個是壯的像小山一樣的老頭,另一個是年紀輕輕的青年。
那位老人,也就是鎮北大將軍楊忠,率先開口說道:“這次的行為,有些激進了。”
“可機會不等人。”
說著,大皇子微微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守衛中的謝必安。
“京都那邊,有消息傳了過來,是說前些日子,父皇將老二太子,還有老三,一同叫進了禦書房。”
“具體聊了些什麽?目前無從得知,至少可以確定的是,老三不再像以前一樣,默默無聞了。”
聽完二皇子一席話,楊忠輕輕拍著肚子,一臉親切的笑容。
“這種事情,你就不要考慮了。”
“隻要有寧才人在那兒一天,你就沒辦法離開滄州。”
一提到自己的親生母親,大皇子眉頭緊鎖,片刻後才恢複如初。
“不知道大將軍所言何意。”
“聽不懂啊,聽不懂最好。”
接著,楊忠話鋒一轉,繼續說道:“無論怎麽樣,今日過後,範閑對你的看法,不會像以前一樣友好了,除此之外,他在你身邊,不妥。”
大皇子當然聽得出,楊忠口中的他,是誰。
隻是,淺淺的笑了笑,緩緩回應道:“他很聰明,或早或晚,終會明白。”
“而謝必安。”
“我還有些想對李承澤說的話,需要他在中間當個信使。”
大皇子說這話時,絲毫沒有避諱,仿佛謝必安聽不聽得見都無所謂。
“你掂量清楚就行。”
楊忠送大皇子來到街口,這才停下腳步:“好了,我就不多送了,提醒你一句,最近這兩天不要和範閑來往。”
大皇子微微點了點頭,示意讚同。
看著楊忠停下了腳步,那些大皇子的親隨,也趕忙跟了過去。
望著大皇子遠去的身影,楊忠長舒了一口氣,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城門。
虎門關是南慶邊境的一座重要城池。
每日人員來來往往,大多是軍伍中人,又或是從商人員。
對於商人來說,他們的眼裏隻有金錢,那些家仇國恨什麽的,和他們毫不相幹。
足足良久,楊忠這才收回目光,拍著肚子往回走。
“竊鉤者誅,竊國者候。”
“把這句話,用在那些商人身上,還挺合適的。”
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緩緩踩著樓梯向上走,走著走著,突然來了一句:“這句話是誰說的?”
“哦。好像是那個姓葉的姑娘。”
“要是現在她還活著,應該也從姑娘變成老婦了吧。”
“真不敢想象,像她那樣的奇女子,老了又該是什麽樣子的……”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就在他身後不遠處,有一位書生模樣打扮的人,緊盯著楊忠的身影。
這位中年人一身青衫,手裏緊握著一本泛黃的書。
此時閱河樓中,範閑緊皺著眉頭,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
“這麽說來,你和大皇子並沒有什麽矛盾,與他不妥善相處,對你來說倒是不利。”
“世伯這話,是在意為今日鐵定要為大皇子當說客了?”
範閑毫無表情,轉過頭向窗外看去:“要是這樣的話,就不必繼續說了。”
“你這個臭小子!”
鄭卓用力拍著桌子,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怎麽這麽不識好歹呢?”
在一旁站著的小雅,一臉無奈的撇著自家主子的模樣。
範閑的神情依舊毫無變化,並沒有什麽起伏。
鄭卓見範閑這幅樣子,長舒一口氣,喊到:“小雅!”
一身紫衣的小雅聞聲行禮,也算做了個回複。
“把那份名單給他。”
“遵命!”
小雅拿出一本冊子,款款的走向前遞了過去。
範閑順手接過後,很是隨意的看了幾眼,臉上浮現一些疑惑:“這……”
“這上麵所記錄的,都是虎門關裏,參與除閑聯盟的人。”
鄭卓一臉平淡,好像說的是一件不足掛齒的小事:“你隻要按照這上麵所記載的,一個個找上門兒,準沒錯。”
“至於你想怎麽處置?你自己決定。”
“在我們這兒,就算把事情鬧大了,我也能給你壓下去。”
聽罷,範閑眉梢微微上揚,又認真的將名單看了一遍。
鄭卓還在喃喃自語道:“凡是名單上的名字,隻有兩個需要注意,其他的人,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謝過世伯。”
依著禮數,範閑先表示感謝,之後看下了那兩個被重點標記的名字,語氣夾雜一些疑惑:“他們兩人有什麽背景嗎?”
“褚尤,陳遜。”
鄭卓早就知道範閑會問,所以直接喊出他們兩個的名字:“上麵的第一個人,是我麾下的副將,曾陪我出生入死,還為我擋過刀。”
“而後麵的那個人,是老楊手下的親信,也是接受陛下讚賞的人。”
一說起那些陳年舊事,鄭卓就變得有些感慨。
猶記得,許多年以前,他和楊忠二人,都是追隨慶帝的年輕人,當時一心殺敵,上了戰場就沒日沒夜,拚命的廝殺。
一晃,這麽多年匆匆流逝。
他們這些過去浴血奮戰的年輕人,也已經不再年輕。
“這些人,都是世伯和楊大將軍手下的將領,晚輩解決他們,可否……”
範閑的話還沒講完,就被一道聲音打斷了:“你認為?他是抱著什麽目的把這份名單給你的呢?”
光聽到樓梯的吱吱聲,就知道是楊大將軍回來了。
隨即,楊忠臉上的笑容浮現在他們麵前,笑著說道:“按你的心意去做就好。”
聞言,範閑思索片刻後,便微微頷首作為回應。
“大將軍這麽說,晚輩就知道了。”
說完後,範閑便拱手告辭。
而楊忠和鄭卓兩人,似乎還有別的事要談,麵對範閑的告辭,沒有多做挽留。
鄭卓讓小雅送送他們兩個,隨後轉頭看向了楊忠。
“怎麽樣了?”
“放心,他有分寸。”
楊忠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倒是應該擔心一下自己,這麽用盡心思,才把這份名單集齊,如此輕易的就把功勞讓給了別人。”
“機會,總要留給年輕人的。”
鄭卓笑嗬嗬的說道:“咱們兩個,都已經是大將軍了,就算再有什麽突出貢獻,也沒法再往上升了。”
在慶國的法律上,身為武官,最大的就是大將軍一職。
聽到鄭卓這麽說,楊忠臉上的笑減弱了些。
見此情形,鄭卓微微的聳著肩,開口道:“你說,還要功勞幹嘛?”
看著鄭卓依舊是這幅吊兒郎當的樣子,楊忠把頭別了過去。
這場晚宴,持續了有兩個時辰之久。
夜晚的淩渡河,有點點火光點綴,那是夜中打魚的漁夫。
百姓們向來不用憂心這些爾虞我詐,作為交換的是整日的忙碌。
這句話調過來,這是楊忠鄭卓他們的生活狀態。
鄭卓也朝窗外望去,兩人一時無話。
足足良久後,楊忠突然開口說道:“不要逼我啊。”
“當年的那些老夥計,可都落在我手裏了。”
聽著楊忠的話,鄭卓滿不在乎的揮著手:“不用你說,我還想多活點呢。”
“更何況,我可不想被你剁成肉餡了。”
說著說著,鄭卓一臉感慨,望向楊忠:“沒人會料到,當年征戰四方的楊屠夫,現在成為了一個廚子。”
“要是被別人知道,這廚藝精湛的楊老板,曾經的刀是殺人用的,別人又會怎麽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