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當麵賠罪
滄州城城北,有一條坐龍街。
這裏是滄州城中名列前茅的風水寶地,可並沒有被征用作為官衙,也沒有洶湧的人潮,和擁擠的街道。
如此寬闊的街道,都是當地第一隱族柴家的家業。
柴家並沒有誰是在朝為官,卻擁有了如此好的地段,也沒有什麽霸主官宦前來侵占此地,故而,難免會有些流言蜚語,出於嫉妒心,咒罵柴家。
類似於黴運纏身鎮不住寶地,做了缺德事才導致後代子嗣太少,諸如此類的風言風語,時不時的就在各家百姓口中流傳。
其實也都是些酸話,嫉妒人家罷了,還並沒有誰敢方麵嚼柴家人舌根。
曾經有柴家的外姓奴才,偷偷議論此事,被三太爺發現後,毫不留情,直接丟進井裏溺死了十來個人,從那之後,在柴府再也聽不到這種話了。
此刻,那個讓奴才們唯命是從的三太爺柴宣德,在寬敞美麗的後花園裏,稍顯慵懶的沐浴陽光。
“人老了啊。”
輕柔的微風拂麵而過,柴三太爺再過三日便要耄耋,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的感慨起來。
椅子是上好的檀木,蓋在腿上的是名貴的虎氣裘,外表看起來高端大氣,卻依舊阻擋不了,在春風中略感寒冷的老腿。
到了他這個歲數,充滿生機的春日,也都變成了一場劫難,說不定突然下場春雨,就有可能會讓他沒了性命。
“三叔。”
“三叔爺。”
遠處,兩位男子人還未到,聲音就已經傳了過來。
其中一位年輕人,就是柴家的少家主柴天仁,而走在他前麵半步遠的中年男人,和他長得頗為相似,正是柴家當代家主,柴泰初。
“三叔,侄兒是來向您匯報壽宴的事,相關的流程,還有賓客名單都寫在這上麵了,您快看看有沒有什麽遺漏的。”
柴泰初帶著自己兒子,走到柴宣德跟前,畢恭畢敬的遞上一份正紅色的冊子。
“這些小事情,你大可放手去做,不用告知我。”
柴宣德伸手接過單子,並沒有打開看看。
他的麵容略帶惆悵,上下打量了柴泰初父子二人,又把目光轉向了姹紫嫣紅的花園,莫名說道:“都是快忘記老祖宗的人,還過什麽壽宴。”
柴天仁不懂這話的意思,一臉茫然,而柴泰初臉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過了片刻後,接過話說道:“三叔可真會開玩笑,祖宗在心裏記得就好,更何況,柴家能有今天,可不是祖宗的功勞。”
柴泰初無論言語,還是動作都看起來很恭敬,可他話裏的意思似乎是在和柴宣德唱反調。
說的什麽記得不記得,還有基業?
柴天仁能聽懂他們說的每一個字,可就是不明白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也懶得去思索,要不是父親今日非要強迫他過來,他才不願意見這個渾身帶著腐朽的叔爺嘞。
在他年幼時,叔爺幫著父親掌權,隻對穩重的柴和十分重視,而對活潑的自己,向來沒有好臉色,再然後,竟然直接給柴和那個庶子冠上了天字。
改個名字是沒什麽,可這是冠宗字啊,就意味著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庶出兄長,有了繼承家業的機會,就算是自己繼承了家業,也得按法律分他三成。
因為這件事,柴天仁對這位叔爺頗為怨恨。
不過他從未在人前展示過半分厭惡,說白了是不敢。
柴天仁的思索正天花亂舞中,柴宣德卻幽幽開口道:“我聽聞…天仁去了青榆木匠鋪,找了和兒的麻煩,還當眾朝店鋪的門頭啐了一口?”
聞言,柴天仁心中先是一陣慌亂,隨後俞想俞是覺得不平衡,忍不住想唾罵一番。
他媽的,這個老東西怎麽就這麽重視那個小子,像這種屁大的事,也得拿出來說一頓。
而柴泰初卻恭敬的回答道:“此事侄兒也有所耳聞,故而近日一直在思索這件事的解決辦法。”
說完後,柴泰初深深的白了柴天仁一眼。
“哦?那可想到了什麽方法?”
柴宣德一臉冷漠的問道。
他的聲音雖然有些蒼老虛弱,可氣場卻讓柴泰初的態度,更加的恭敬。
柴泰初攥緊了藏在袖袍裏的拳頭,低著頭,麵露不悅,說道:“侄兒想著,拿出天仁私錢的一部分,給天和在坐龍街街頭,修建一個一模一樣的鋪子。”
聽到父親這樣說,柴天仁幾乎要按耐不住,跳出來反駁了。
要是在坐龍街街頭,修建這樣一個鋪子,恐怕要花掉他一半的私錢,如此厚重的賠禮,就柴和?他也配!
還沒有機會反駁,柴宣德接下來說的話,更是給了柴天仁方頭一棒。
“不夠,等到壽宴當天,叫天仁當眾給和兒道歉吧,在麵子上的損失,得用麵子還回來不是嗎?”
柴宣德根本沒看柴天仁一眼,他現在的臉已經漲得通紅,而柴宣德話說完後,直接閉上了眼睛,擺手道:“好了,忙去吧。”
“是,三叔,您小心著涼,有什麽事再派人叫我。”
柴泰初此時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是喜是悲,恭敬的對著柴宣德行禮,拉著一臉怨言的柴天仁,走出了後花園。
“爹!你怎麽就讓那個老東西壓你一頭呢?”
“你可是柴家家主啊!”
剛走出門口,柴天仁便一把甩開父親的手,滿臉怒意的衝著柴泰初喝問道。
用坐龍街一間鋪子,外加當中賠罪,這個老東西可是將自己的麵子裏子都吃幹抹淨了!
“你給我閉嘴,那可是你三叔爺!”
柴泰初的情緒也明顯有些不耐煩,柴宣德剛才同平日一般,將他呼來喝去,這個家主,他做的窩囊透了!
可他能怎麽辦,如今柴家的權利,都握在那個半截黃土埋身的老東西手裏。
“狗屁三叔爺,他的眼裏什麽時候有過我!”
“他柴和不就是個你醉酒和丫鬟生的雜種,有什麽資格冠宗字!”
這件事已經是柴天仁心裏長久的心結,說話時情緒格外激動。
柴泰初也讓兒子說的心裏不痛快,語氣淩冽的說道:“且等著吧,壽宴之後,老家夥要是還霸占著權力,我絕對不會再跟他客氣。”
說完,柴泰初看著兒子:“走,去給天和選店鋪。”
柴宣德聽著院外的爭吵聲,不由得一陣心酸。
說完,打開那個紅冊子,一雙滿是皺紋的老手,輕柔的撫摸著一個名字:“有你來為柴家見證,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