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循循善誘
慶帝還真是不給人活路，就算一匹馬再怎麽精明能幹，給的吃食再怎麽優越，也不能讓它如此緊繃著啊，否則早晚都可能會被累死。
而範閑就好比是這匹快要累死的馬，可慶帝卻覺得還不足以到那種地步。
還好，範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需要像馬匹那樣，被迫做出選擇。
作為一名皇帝，慶帝也從來不在乎，範閑是如何完成他所交代的任務的，他唯一在意的，就是事情的結果。
把西胡暗諜全權交給陳朔，讓他自己看著辦，很明顯並沒有越過慶帝心裏的界限。
更何況，他的身邊還會有像方德柳那樣的老油條，相信陳朔也不敢有別的想法。
範閑越是盤算，越是覺得這個想法甚好。
他不禁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並直接把方德柳等人，都喊了過來，告訴他們完整的計劃：“事情是這樣的，在場的人要想有一番成就，在慶國之中，對自己人下手，說出去總是不光彩的。”
“但要是能跟陳朔一起出入西胡，在那裏闖蕩一番，就算沒有監察院的身份，沒了我的庇佑，也定可以在西胡呼風喚雨。”
“到了那兒以後，有郝宿王的次子勒北桐的大旗在那兒，大腳就可以盡情的大展拳腳，隻要不會損害右賢王和日逐王之外的實力，勒北桐都會幫著大家的！”
範閑坐在眾人中間，慷慨激昂的為他們描繪著明天的藍圖。
在他聲旁的。除了陳朔以外，像方德柳，王木奎等都是由王啟年招攬過來的監察院邊緣人物。
這些人本來是他打算充實自己的私人軍力的，可京都的事讓他明白，慶帝的掌控力是他不能隨意挑釁的，這支隊伍，不可能在慶帝眼皮子底下生存。
更何況，這支隊伍的忠誠度究竟如何，還有待考驗，換句話說，就算讓這支隊伍打著替國分憂的名聲，進入西胡，慶帝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怪罪他。
這樣的話，既解決了慶帝的懷疑，同樣還能檢測這批人的忠誠度，還能完成同勒北桐之間的交易，讓定州邊境回歸安寧，如此萬全之策，怎能不試試呢？
唯一的問題就是……必須讓這些人同意。
他們聽完範閑說的一大堆話後，集體陷入了沉默。
許久後，有一個人抬起了頭：“小範大人，要是我們不想接受這個安排呢？”
範閑看了這人一眼——他是王啟年找過來監察院二處老書辦，梁煌，有關庫檔記錄，分類之事，有著非同一般的記憶力。
“這本就是一件自主選擇的事，範某不會強求。”
“若真有人不想去的話，我的弟弟剛好在蘇州城經營商號，範某倒是可以在那裏給你們安排一個清閑的養老之位。”
範閑說這番話時，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態度也非常溫和。
可在場的人誰又聽不出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呢——要是連第一次任務都不願意執行，那以後得發展便可想而知了，隻會同在監察院一樣，被邊緣化……
所有人都不由得認真思索起來。
除了陳朔，他作為令行禁止的在職高級諜子，奉旨要聽命與範閑，所以，無論範閑說什麽，隻要合情合理，他都能接受。
“抱歉了，小範大人，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沒過多久，梁煌站了起來，衝範閑深深的鞠了一躬，隨後走出了院子。
他決定好了，他不想再冒險，想換一個安穩的晚年生活……
有了第一個人的帶頭作用，便開始有零零星星的人，一個個站起身，滿臉歉意的向範閑作了輯後，也走出了院子。
範閑就坐在位置上，麵無表情的看著這些人一個個走出去。仿佛毫不在意。
沒過多久，這裏就隻剩下了陳朔，王木奎，自己方德柳三個人。
範閑的目光，聚焦在了方德柳和王木奎身上。
“小範大人，您不用這樣看著我，在六處這麽多年，我憑著自己的歪門邪道，殺過不少人，可還沒殺過西胡蠻人。”
“好不容易有了個機會，怎麽著也得試試。”
王木奎用手輕撚自己的山羊胡，嘿嘿的笑了笑，十分的灑脫和隨意。
方德柳則轉過頭，向院門啐了一口唾沫：“呸！膽小怕事的孬種！”
接著，他緊緊閉起的雙眼看著範閑：“老王當初找到老祖……老瞎子的時候，打過招呼了，跟著小範大人雖能建功立業，可也危險重重，但老瞎子既然答應了，隻要是小範大人的吩咐，老瞎子就一定會做到。”
“二位深明大義，範閑在此謝過二位。”
範閑聽到他二人這麽說，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意，對他二人長長作了個輯，語氣十分的真摯。
王木奎和方德柳神情坦然的接受了這一禮。
這一趟到西胡去，生死未卜，這份禮，他們自然受得！
等到行過禮後，範閑又坐回了椅子上，對他們三人說：“有一事，還得提前打聲招呼，西胡王帳雖有漢人供職，可難免會遭受排擠。”
“更重要的是，勒北桐因為失勢，這才同我做了交易，可日後東山再起，難保他不會翻臉，還請諸位自行把握尺度，挑起內亂之時，務必先明哲保身。”
陳朔三人的態度非常堅決，抱拳回應道：“還請大人放心！”
這件事情，就這樣說定了。
範閑心裏的這塊石頭也終於放了下來，長舒一口氣後，他走出了院子，並第一時間把一些臨場退縮的人送回了蘇州，來到勒北桐所在的小院。
勒北桐是個聰明人，他明白範閑在他身邊安排這些人的目的，可又無能為力，畢竟現在他在西胡的處境並不好，沒理由拒絕範閑的幫助。
經過同範閑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之後，他便答應把這三個人一同帶回西胡，而範閑則還需要再交出十萬兩財務以及三十名七品高手。
範閑輕輕擺了擺手，就讓手下從軍中取來了十萬兩財務，還劃出了三十名投奔大慶的西胡七品高手，隨後便讓勒北桐啟程了。
範閑的這個決定，葉重並無其他意見。
如果能利用勒北桐讓西胡自亂陣腳，如此坐收漁翁之利，要比那十萬兩的財務劃算多了。
臨走前，陳朔把日後兩人聯係的渠道溝通好，還接受了範閑的一條命令，那就是摸清楚劉單株的底細。
等到這些事都塵埃落定，範閑卻難得的清閑起來，一直在等著收到有關劉單株的消息，把他幹掉後，再返回京都。
兩日過後，範閑終於收到了有關劉單株的消息，但並不是陳朔寄來的。
是暫時駐守雲陽寨的林居瞿來信：“探子來報，雲陽寨外最近有匪兵遊騎，數量陡然增多，有人在裏麵看到了劉單株，可並未抓到……”
劉單株，雲陽寨！
確定了人物地點，範閑立刻行動起來。
他將消息告訴了葉重之後，就來到了關押鐵拓的地方。
作為北齊的密諜，鐵拓一直被關押在嚴密看守的征西軍地牢的最底層，因為葉重事務繁忙，言冰雲剛從尤茂典手上接了一堆爛攤子，還沒人審問過他。
範閑突然來這兒，似乎讓鐵拓有些吃驚。
他坐在地牢中，麵容有些憔悴：“可是鐵某的時日不多了？”
範閑搖了搖頭，看著鐵拓的眼睛說道：“雲陽寨那邊傳來消息，劉單株最近一直徘徊在寨子周圍。”
鐵拓的眼皮有些發抖，雙手也不自覺的有些緊繃。
“辜祥死了，瑪索索被救了出來，你也被抓了，我不明白，這雲陽寨中還有什麽東西，讓劉單株如此戀戀不舍？”
範閑一邊說著，一邊揮手示意獄卒把門打開，隨後緩緩走了進去。
地牢中，鐵拓看著範閑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神情稍有變化，但卻什麽也沒說。
範閑不放在心上，盤著腿坐在鐵拓對麵，看著他說：“你曾經說過，自從二十年前肖恩被抓，你就把自己當成了大慶鷂子，從沒背叛過大慶。”
“我隻有一個問題，在肖恩被抓之前，你可有背叛過大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