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節 成交
十幾個民工七嘴八舌的描述著當時的情形,帶著濃厚山東味的普通話質樸而情深。
楊曉芸不住的點著頭,手中的話筒從一個個樸實的民工嘴前掠過。而潘小凡則將眼前這一幕,用最真實得拍攝手法,記錄了下來……
四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緩緩的推開了,三毛子躺在一個帶著透明防護罩的推車上,被緩緩推了出來。推車的後麵,則是虛弱的直冒冷汗的王博強,他被幾個護士攙扶著,他很累很累,但是手術,真的是太成功了。
十幾個民工刷的一下圍了上去。
雖然麻醉藥效剛過,又經曆過如此的大手術,但是三毛子竟然能夠睜開眼睛,甚至麵帶著笑容和驢蛋、二牛他們微弱的揮了揮手。
驢蛋“砰”的一聲跪了下去,嚎啕大哭,那種親人歸來的幸福感,讓這個經曆了幾十年貧窮困苦的大漢,淚水肆意。
十幾位民工齊齊朝著唐風和王博強拜倒,三毛子的命,就是他們的命!
楊曉芸站起身來,強自鎮靜的麵向鏡頭,努力壓抑著顫抖的聲音,說道:“看到這一幕,我不知道大家在想些什麽。多久以來,我們沒有看到過這一幕。在這個醫患關係極度緊張的時代,醫療糾紛急劇上升的時期,我們能否從這件事情中尋找到一點根源。
人間有大愛,我希望有更多的醫生,能受到病人的如此愛戴。”
潘小凡則滿眼淚水的扛著攝像機,近處是楊曉芸那略帶顫抖的聲音,而遠處,則是十二個民工拜服在地的場景,以及三毛子,那蒼白而有力的微笑……
手術的當天,金陵市的各大媒體便對唐風一事進行了爭相報道,一時間那些在醫院受過氣的病人,紛紛將唐風這個名字作為了攻擊對象。
金陵晚間新聞組的組長是個禿頭的胖子,叫黃岡,在看到其他媒體的報道後,黃岡皺了皺眉頭,拿出電話打給了楊曉芸,
“小芸啊,金陵市中醫院那個事件是你負責前去報道的吧,怎麽到現在也沒見到你的材料啊?是不是偷偷溜出去吃冰激淩了?”黃岡自以為很幽默的說道,他伸手不禁摸了摸自己的禿頭,每次一和楊曉芸說話,黃岡就興奮,一興奮,他就喜歡摸自己的光頭。
楊曉芸和潘小凡剛剛走出中醫院,聽到組長發問,楊曉芸略微有些興奮的說道:“組長,我們馬上就回去了,這次一定是個獨家大新聞,你就等著吧。”
說完,她掛斷電話,和潘小凡一起向著晚間新聞大樓駛去。
病房裏,唐風送走了千恩萬謝的民工,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哀傷,他知道,有人在背後使壞了,而且,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似乎超出了他自己的估計。媒體,衛生局,該來的都來了,或許明天法院的傳票就該到了。
一旁的歐陽雪看到帶些悲傷的唐風,心底莫名的一痛,她走上前,緊緊抓住唐風的手掌,道:“唐風,你沒做錯,我為有你這樣的同學和同事而驕傲,真的。”
唐風轉頭看向歐陽雪,肌膚如雪,星眸閃爍,如此靚麗,如此溫柔,他不禁心底一動,有種想要將玉人摟進懷裏的衝動。
隨即唐風克製住了,他笑了笑,說道:“我知道我沒做錯,我隻是替中醫感到悲哀,我隻是……”
唐風的話音越來越低,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現在的情緒。
歐陽雪拉起唐風的手,說道:“我明白,你是在困惑,在迷茫,你想要為中醫找到一條出頭之路,可是,現在卻看不到出路。”
唐風點了點頭,隨即苦笑道:“我想的太多了,我隻是一個平凡的醫生,一個剛剛畢業的學生,我想那麽多幹什麽?”
唐風朝歐陽雪擺了擺手,道:“對不起雪兒,我……我想出去走一走,或許,或許過了明天我就得進號子了。”
歐陽雪看著唐風離去的身影,一抹眼淚湧了出來,軒轅國的醫師法並不完備,她也不知道唐風的命運究竟如何。
唐風剛出了醫院的大門,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來一看,竟然是夏火的號碼,唐風心中不禁一陣喜悅,剛才的悲傷之意,在看到這號碼之後,被衝淡了不少。
“喂?”唐風有些期待的道。
“原來還沒有被抓走,那我就先掛了。”夏火在那邊快速的說道。
唐風一額頭的黑線,這個女人,就不能言語好好關心一下自己嗎。
“別掛,夏火,我可能明天就要被關進局子裏去了,得多少年還不一定呢,你……你就不擔心我?”唐風說完這句話,心裏竟然略微有些期待夏火的回答。
然而那一邊的夏火卻是迅速的說道:“有什麽好擔心的?監獄更安全一些,正適合你,也免得我整日整夜的保護你了。”
唐風忍住想要摔掉電話的衝動,說道:“難道……難道你就不會想我?”
唐風有些鬱悶了,他怎麽會問出這句話?他為什麽要這麽問?關鍵是,現在的唐風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
電話那頭的夏火沉默了三秒鍾,然後道:“我跟監獄長很熟,想你的話會去看你的。”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唐風愣住了,機械的把手機裝進口袋裏,心中卻是不斷重複著夏火的回答,這個該死的女人,這回答究竟是什麽意思嘛,是想還是不想?再說了,想不想的,關監獄長什麽事啊?
唐風不禁摸了摸鼻子,不管怎麽說,能夠接到夏火的電話,他已經很高興了。
出了醫院大門,用不了多久便是金陵長江大橋,這座承載著上個世紀軒轅國榮耀的大橋,如今已是垂垂老矣。不過身軀雖然殘舊,但是它依然挺立於長江之上,比起現在那些徒有華麗外表,卻是豆腐渣一樣的工程,這座橋,的確值得金陵市人民瞻仰與自豪。
唐風忽然有種衝動,他甩開大步,如一支利劍一般衝上了金陵長江大橋。經過一個月的訓練,再加上周天功對體質的改善作用,唐風的速度已完全可以和專業的短跑運動員相媲美了。
呼嘯的江風迎麵吹來,夾帶著江水的腥味和大橋的金屬味道。
唐風就如同一個發病的瘋子,向著大橋的最高處跑去,幸好此時並沒有行人過往,否則肯定會被嚇的跳橋自殺的。
出乎唐風意料的是,此時大橋的最高處,竟然站著一個老人,他麵向東方,出神凝望。
唐風放慢了腳步,老人迎著江風,道:“年輕人,這麽著急幹什麽?你的時間還很多,不如停下來多看看風景。”
唐風果然停下了腳步,他走到老人身旁,側過頭打量了一下老者,然後便迅速的向老者一樣,麵朝東方,遙望江麵。
雖然隻是匆匆一瞥,但是唐風仍然看出了這老者的不同,他的眼圈發暗,兩頰嫣紅,這是病入膏肓的麵相。眼圈暗,說明腎精已經不足,體內髒器開始萎縮,而兩頰嫣紅,更是虛火灼燒內髒的標誌,或許,這個老人活不過一周了。
不過老人雖然已是病入膏肓,但是他的身板站的很直,眼睛雖然混濁,但是依然很有神。唐風看的出來,這個老人絕對不是個普通人。
“你知道這座橋的曆史嗎?”老人忽然問道。
唐風想了想,道:“好像是軒轅國剛解放的時候建造的吧。”
老人歎了口氣,道:“對,剛解放十年,恍惚間,已是五十多年了。”
唐風笑道:“怎麽?當年你還是這橋的建造者?”
老人笑了笑,迎著撲麵的江風,顯得略微有些得意,道:“這可能是我做的最正確的一項投資了。”
唐風笑笑,剛想說話,忽然間又是一愣,道:“投資?什麽投資?你說這橋不是國家出資建的?是你出資建的?”
老人似乎很滿意唐風的反應,笑道:“傻小子,那個時候國家一窮二白,除了有人力,還有什麽?”
唐風搖了搖頭,道:“我不相信,那個時代,要是知道你有這麽多錢,還不都給你直接充公嘍。”
老人點點頭,忽然轉頭看向唐風,道:“小夥子,願不願意做我最後的傾聽者?”
說完,老人自己卻先是搖了搖頭,道:“哎,果然老嘍,以前我可不會說給別人聽,隻會說給別人做的。”
唐風笑了笑,點點頭,道:“你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老人雙眼泛起一股迷茫的神色,“故事?不,它不是故事,而且,一點都不精彩。”
一輛高鐵“呼”的從橋下穿梭而過,整座大橋都在晃動。
等那火車遠去,老人笑道:“以前的火車都是‘哐當,哐當’的聲音,現在聲音完全變了。”
唐風笑了笑,他還能依稀記得那種綠皮的老爺車。
老人的雙眼出神的望向東方,道:“還記得剛解放時那二十年的混亂嗎?”
唐風苦笑著摸了摸鼻子,道:“老大爺,我都差點就是九零後了,哪會記得那些?”
老人一愣,然後哈哈大笑,道:“看來,我果然是老糊塗了,對,那些都已是褪色的曆史了。今天咱們不談曆史,不談政治,隻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