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潑髒水

  第二天,隊上組織社員們去山上給棉花地鬆土。


  棉花是白河生產隊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為了鼓動社員們的積極性,隊上的領導班子們特批,隻要是棉花的工分,比別的都要多一厘。


  是以,一到出棉花地的工,再懶的社員們也會到場,出工不出力就是,反正有工分拿。


  周小滿一家自然也不會錯過。


  隻是,在地裏幹活的時候,周小滿就發現,隊上社員們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她也沒放在心上。當了好幾年老師,她日常被幾十雙眼睛盯著,早就習慣了。


  可她不關心,有人卻主動湊上來告訴她。


  “小滿,聽說你跟安邦在家打架了啊,公爹也聽說了,急得不行,要不是今天事情多,他一定會找你們。”


  說話的,是餘大舅的大兒媳鄧雨。


  “大嫂,你這都聽誰說的,沒有的事。”周小滿皺眉。


  餘安邦那身板,自己怎麽能打得過他,這不是瞎扯蛋嘛。


  “你還不承認,”鄧雨一句都不信,指著她的眼睛,“都腫成這樣了,嘖嘖。”


  周小滿摸了摸眼睛,想起昨天被蜂蜜蟄了,肯定是腫得厲害。


  可她又不能說實話,隻含糊道:“不是,可能是被馬蜂蜇了,我昨天不是進山了嘛。”


  “馬蜂蜇了不是這樣的,”鄧雨更覺隊上的流言沒錯,“誒,小滿,不是嫂子說你,你好好的,幹嘛做那樣的事,咱們餘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周小滿摸臉的手一頓,莫名其妙。


  就算她跟餘安邦打架,怎麽就丟了餘家的臉了。


  “你啊你,以前在娘家的事,公爹不許我們再提,我們也不提,可你如今竟然還跟那人還有聯係,這不是把咱們老餘家的臉往地上踩嘛。也怪不得安邦打你,換做哪個男人,都會忍不住。”


  周小滿頓時被氣得不輕。


  她冷著臉問:“你到底聽誰說的,我去跟她對質。”


  鄧雨嚇了一跳。


  她是知道周小滿的潑辣的,下意識就道:“也,也不是我瞎說,今天一早,生產隊都傳遍了,我也不知道是誰先傳的……你先別激動,這事,要慢慢來,急不得。”


  周小滿眉頭緊皺,拎起鋤頭就往人堆裏走。


  別的事她可以不管,可這樣往人頭上扣屎盆子的事,她絕不能忍。


  鄧雨跟在她身後急得不行,周小滿要是在地裏跟人打起來,公爹到時候知道了,她自己也討不了好。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幸災樂禍,故意挑事了。


  鄧雨賠著小心道:“小滿,算大嫂剛剛說錯話,你就別計較了,行不行?”


  周小滿被她煩得不行,回頭問道:“要是有人說你偷漢子,你也不計較了?”


  鄧雨一窒,縮著脖子不說話了。要是有人敢汙蔑她,她就撓花人家的臉。


  兩人就一前一後往人堆裏走。


  餘衛紅原本正在小心伺候一株棉花,見周小滿氣勢洶洶過來,就站直了身子,迎了上去。


  “你要幹什麽?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擾亂我們上工,我爸那裏,你也沒好果子吃。”


  周小滿剛剛怒火中燒,走了幾步路,已經平靜下來了。


  她沒理會餘衛紅,隻回頭對身後的鄧雨道:“大嫂,你自己說,到底是聽誰說的,你要說不出人來,我就隻找你,到時候讓大舅來評理。”


  鄧雨原本還想打馬虎眼,見她眼睛裏都噴著火,隻好歇了心思,將與自己交好的聶老大媳婦供了出來。


  周小滿又去找聶老大媳婦。聶老大媳婦哪裏肯背這個鍋,就供出來李家兒媳婦。


  就這樣,拔出蘿卜帶出泥,周小滿逼問一圈,最後竟然問了彭寡婦頭上。


  原來,彭寡婦後腦勺痛了一晚上,就咽不下這口氣,今天天才蒙蒙亮,就去串門了。


  東家走,西家串,還沒到上工的時候,大家都知道周小滿背著餘安邦偷人,被餘安邦發現了,兩口子大打一架,兩人臉上都掛了彩。


  有人當然是不信的,可等周小滿等人一來,看到兩口子臉上的傷,不信的也信了。


  有人同情餘家家門不幸,有人大罵周小滿不要臉。更有人說,當初餘家就不應該貪圖周家家境好。總之,就是一個意思,周小滿這樣的媳婦,真不能要。


  當然,這都是在背地裏嘀咕。誰也不敢當麵去周小滿麵前提,以她的潑辣,誰敢當麵捋虎須啊。


  在地裏幹活的彭寡婦得意啊,哼,你們讓我不痛快,你們也別想痛快了。


  是以,對上周小滿氣勢洶洶的臉,她一點都不怕,反而若有所指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周小滿忽然笑了。


  她原本就生得膚白貌美,哪怕臉上有傷,也比一般的鄉下婦女標致。


  這一笑,自然就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尤其是隊上的男人們,好多半晌挪不開眼。


  有女人就暗自嘀咕,果然是個狐狸精。


  “好,你隨便說,今天這事,我也不與你爭,”周小滿環視四周一圈,然後對黑著臉,站在自己身後的餘安邦道,“我們去公安局吧,告她誹謗。”


  誹謗?那是什麽罪啊?

  所有的社員們都傻了眼。農村裏,說三道四是常事,怎麽還要找公安了。


  彭寡婦更是沒料到她又來這麽一招,氣急敗壞了。


  “公安,公安不管這事,再說了,我又沒有亂說,你就是偷人了,上回還流產了,那個孩子,就是證據。”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想起先前彭寡婦在外頭說的話,看周小滿的眼神自是鄙夷了。


  明明不要臉偷漢子,竟然還敢嚇唬人,真不要臉。他們生產隊容不下這樣的媳婦。


  周小滿蹙眉要說話,就聽到一個尖銳的嗓音。


  “你放屁,你才流產,你全家都流產。”


  來人正是劉秋香。


  她當然不是要幫周小滿說話,可涉及到流產,她是萬萬不能坐視不理的。


  她家衛紅被牽扯進去了。


  “彭寡婦,你這個缺德玩意,滿嘴噴糞,難怪你男人得癆病死了,兒子討不上媳婦,你這樣的糟心玩意,老天爺也看不過去,遲早要收拾你。”


  劉秋香罵街的戰鬥力,那是四裏八方都有名的,她罵人也很講究技巧,專挑了人心窩子捅。


  可憐彭寡婦,還沒出手呢,就占了下風。


  她還要再罵回去,可惜氣勢低了幾分,一時間,竟然找不到言辭。


  那邊劉秋香哪裏肯罷休,從彭寡婦年輕的時候,與野男人勾三搭四,罵到彭旺家小時候偷雞摸狗,被人捉現形。


  她說話不打頓,罵人氣勢高,足足罵了好幾分鍾,才歇氣。


  彭寡婦一懵,見社員們擠眉弄眼正笑著,又氣又羞,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不活了,我沒臉活了,我還活著做什麽,你們都別拉我,我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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