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繁雜
放學回來,周小滿就見堂屋裏已經裝好了吊扇。
按下開關,吊扇呼啦啦響,涼涼的風就有了。
從此之後,周小滿學習的地方,從房間轉移到了堂屋。
餘安邦倒是再想弄一台裝在他們屋裏,周小滿讓他別折騰。
這個年代,弄一台風扇並不容易。除了票,價錢相當昂貴。更多的時候,有價無市。
她其實知道餘安邦的心思。要是這台風扇直接裝在了他們房間,餘秀蓮麵上不會說什麽,心底肯定會對她這個媳婦有意見。
這也是周小滿早就與餘安邦說好的。千萬不要打著為她周小滿好的名義,把所有的好事都放在她頭上。
這樣,隻會加大婆媳矛盾。
自從弄生子水那件事之後,婆媳二人之間,再也沒有發生過大爭執。
可小矛盾卻也不斷。
都是因為餘鬧鬧。
小孩子穿多少吃多少,穿什麽吃什麽這類似的小問題,餘秀蓮對周小滿頗有不滿。
她覺得自己年紀大,吃過的鹽比周小滿吃過的飯還多。懂的肯定比她多。就想按照自己的方法來養孫子。
周小滿當然不願意。
經過了上輩子各種育兒經的轟炸,她覺得還是得科學育兒。
比如說,餘鬧鬧吃飯用的碗,調羹,搪瓷缸,周小滿堅持專用,不許跟大人混用。而且,每天必須用滾水燙過,絕對不能偷懶。
再有就是小孩子的衣服。要分開洗,不能跟大人的混在一起,晾曬的時候也是。
這些在餘秀蓮看來,就是窮講究。
她不敢與周小滿當麵起衝突,周小滿在的時候,她能按照周小滿的要求來弄,可周小滿看不到的地方,她就隨心所欲。
有幾次,被周小滿抓了個正著。周小滿也懶得說她,寧願自己動手,再重新做一次。
餘秀蓮覺得被掃了麵子,少不得又要在餘安邦耳朵旁嘀咕,說周小滿看不起她這個婆婆之類的。
餘安邦夾在婆媳二人中間,有好幾次出了昏招——毫不猶豫偏袒媳婦。
隻把餘秀蓮氣得在屋裏抹淚。那幾天,降壓藥肯定得帶在身上。而且,之後對周小滿的意見更大。
周小滿知道了,自然少不得說餘安邦幾句。
說的次數多了,餘安邦也回過味來了。
家庭瑣事,沒有誰對誰錯,隻要大家麵上過得去就行。
之後,他就在中間和稀泥。
所以這回裝電扇,餘安邦盡量顧及到兩個女人。看餘秀蓮的臉色,他就知道自己這回沒有做錯。
……
五月底,羅藍生了。在家裏折騰了一天一夜,生下來個女娃子。
女娃子長得眉目清秀,像姑姑,相貌相當不錯。
可當天,羅藍卻哭得像死了親娘。
她想要個兒子,菩薩拜了不少,求神問佛的事,一件都沒有落下,信誓旦旦以為自己能生下個兒子來,可沒想成,最後出來的竟然是個賠錢貨。
劉秋香當天也落了臉子。
按理說,老大這一房已經有兒子了,她原本也沒這麽計較,可男孩子哪裏嫌多。
最重要的是,羅藍自以為自己肚子裏揣的是個帶把的,懷孕期間就作天作地。劉秋香這個婆婆也要退避三舍。
好不容易忍了幾個月,生下來竟然是個女孩子,她能沒有脾氣。
別說伺候坐月子,羅藍就是想喝雞蛋湯,那也是要看臉色的。
羅藍氣得顧不得坐月子,追出來就在堂屋與劉秋香對罵。
婆媳兩個的戰爭,幾乎要將房頂掀了。
偏偏餘有糧去公社開會不在家。兩個女人的罵戰就升級了,甚至動了手。
餘衛國是不管的,他也想要個兒子。餘衛民倒是想去勸架,被自家媳婦關在了屋裏。
最後,動靜鬧得大,還是隔壁鄰居來勸架。
就這樣,餘家在隊上又成了談資。
有人說劉秋香不厚道,有人說羅藍遭報應了。有人說婆媳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說什麽的都有。
就連來找周小滿問題目的社員,也忍不住在她耳邊嘀咕。
“你家這個大嫂,平常確實不會做人。這回咱們隊上雖然有不少人說她婆婆厲害,可大部分,都說她是自己自作自受。之前懷個孕,還以為是懷了個金疙瘩,金貴得不行。自從懷孕起,就從來沒有下過地,就是自己的衣服,也要賴著婆婆洗。對前頭的兩個孩子,更是不是打就是罵,做人做到她這份上,也是沒誰。”
周小滿笑笑,沒有發表意見。
生男生女,在她看來都一樣。
不過這個年代,養兒防老確實是深入人心。
別人家的事情,周小滿聽聽也就算了。
不過,她很快發現自家男人也有些不對勁。
不像之前三天兩頭往外麵跑,餘安邦大部分時間坐在家裏,時不時皺眉。有好幾次,甚至撚著手指頭,想要抽煙。可能是想起家裏還有個孩子,生生忍住了。
趁著屋裏隻有他們兩口子時,周小滿就問他是不是外麵出了什麽事。
餘安邦隻是搖搖頭,表示沒有。
周小滿就看著他不說話。
餘安邦隻好老老實實交代了。
原來,上回說的水泵廠職工宿舍承建的事,倒是到手了。
餘安邦跟著忙裏忙外,找了不少人,都快要完工了。
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原先說好的工錢,一毛錢都沒發。這就算,那些材料錢,都是賒的。
如今,人家紅磚廠找過來,管他要錢。
“就這個?”周小滿問。
餘安邦點點頭。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要不,工錢咱們先墊著?!材料錢,就先拖一拖。工錢的話,要是不給,估計要遭人埋怨。”
建房的泥瓦匠,都是衝著餘安邦的麵子去的。鄉裏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誰家都不容易。
餘安邦苦笑:“我當然知道。這點工錢,咱們也不是拿不出來。”
他如今手裏頭,不說有一萬塊,七八千肯定是有的。
可是,忙活了幾個月,煙都送出去好幾條,半點好處都沒撈著,他這不是花錢賺吆喝嗎。
餘安邦心裏不痛快。
自從從北邊回來,他的買賣越做越小。現在,竟然淪落到跟在別人屁股後麵要錢。
越混越回去了。
這些日子,他太憋屈了。每天陪笑臉找人家廠裏領導要錢,人家隻會樂嗬嗬踢皮球。你推我,我推你,沒有一個給準話。
早知道如此,他就不接這破活了。
“還是先把工錢結了,”周小滿道,“至於水泵廠那邊,你去找趙叔問問,看能不能找點關係,把這裏的錢結算清楚。”
“也隻能這樣了。”餘安邦歎氣。
“這些日子,你是不是心裏不太痛快?”周小滿抱住了他的胳膊。
餘安邦順勢拉住了她的手,笑道:“你別操心,你男人這點本事還是有的,隻是覺得憋屈。沒事,水泵廠那邊,我再想想。實在不行,就厚著臉皮去找幹爹。他認識的人多,說不定有辦法。”
其實,他有一個相當簡單粗暴的辦法。
周小滿點頭,又安慰了他幾句。
餘安邦哭笑不得:“行了行了,我就是抱怨幾句。你男人有什麽本事,你還不清楚嗎。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我再出遠門賺錢。那些是快錢,賺起來痛快。我心裏有數。”
周小滿除了安慰他,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這個年代,國營單位的都是大爺,他們要是沒有關係,還真拿人家沒有辦法。
等過兩天,她抽空去一趟幹娘家吧。
自從去向陽小學上課,她去鎮上的時間就更少了。
趁著端午節前,她去送節禮,到時候,再探探口風。
周小滿打定主意,就沒有再多問。
可還沒有等到端午節,就有人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