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秋剛走到後廚,便看到玄影站在藥罐麵前,伸手打開了藥罐。
玄影是慕君寒身邊的人,含秋自然也是認得,見過幾次,但對他的印象卻不怎麽好,總覺得這個人冷冰冰的,像個冰塊似的,每次見他都敬而遠之。
對於這個人,她還向鳳青嵐吐槽過,說他整天板著一張臉,像是誰欠了他錢似的。
玄影之所以對自己這般態度,其實鳳青嵐心裏是清楚的。
因為紅鸞的事,他對自己有所怨言,紅鸞是他的師妹,兩個人又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自然深厚,就算他知道那件事是紅鸞故意陷害她的,那他也會站在紅鸞那一邊,而且不管怎麽說,紅鸞都是因為她,才被慕君寒責罰,廢了全身筋脈,成了一個廢人。所以他隻要看到她,便會想起紅鸞如今的處境,自然是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而對於紅鸞這件事,鳳青嵐也沒有告訴其他人,包括含秋。
她畢竟已經嫁進了王府,大家都是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沒必要弄得大家都難堪。
所以當含秋跟她抱怨玄影的時候,她也是解釋說他就是那樣的性子,不必理會,見到他躲開點便好了。
而含秋也是照做,每次見著他都避開,也從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她也隻當是他這個人不好相處,並不知這背後牽扯的關係,也正是因為如此,含秋才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人會小姐不利。
看到玄影好像要動小姐的藥罐,她趕緊跑了過去,“喂,這可是給王妃煎的藥,你可不要亂動!”
許是剛剛太過於集中注意力了,所以完全沒有發覺有人進來了,玄影被這麽一聲輕喝,頓時驚了一下。
他立即轉過頭來看著含秋,殺手的本能讓他此時的目光殺意畢露,含秋嚇得頓時後退了一步。
“你……你幹什麽啊?”含秋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這會兒她這才終於明白,為什麽小姐說讓她躲他遠點了,這個人的眼神,簡直比王爺還要可怕。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玄影立即將凶光收斂了起來,但眼底還是不可避免的閃過一絲冷芒。
他剛剛做的事情,她應該沒有看到吧?
倘若她看到了的話,那他一定會將她殺人滅口的。
“我剛剛路過廚房,見這爐子的水都要燒幹了,旁邊也沒個人看著,於是便進來幫著照看了一下。”
玄影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語氣雖是冷冷的,但這話卻反而讓含秋頓時對眼前這人產生了改觀。
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有熱心的一麵。
含秋非但沒有懷疑,反而一臉感激的目光看著他,“原來是這樣,那真是謝謝你了,這藥對我們家小姐十分重要,每天都得喝,要是真燒糊了,那就糟糕了。”
含秋對著他一笑,然後轉身拿起厚布,握住藥罐的把手,將裏麵的藥倒到了碗裏。
玄影看到她剛剛的笑容,心裏重重的一顫,仿佛被一根釘子瞬間釘在了原地。
她的笑是那麽的溫暖,那麽的真摯,充滿著信任還有感激,然而他剛剛卻……
倘若她真的知道他剛剛做了什麽,又怎麽會用這種目光看著他?
一時間,玄影的雙手暗握成拳,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含秋將藥倒好之後,便端著藥碗起身準備離開,走了幾步,發現玄影還杵在原地,又倒退了幾步,走到他麵前。
“你知道嗎?原以為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很可怕的人,讓人很難親近,沒想到你居然這麽熱心。看來小姐說的沒錯,你其實就是一個麵冷心善的人,是我誤會你了,你真的是一個好人!”
說完,她又衝著玄影甜甜一笑,而後才轉身走出了廚房。
麵冷心善?
這居然是鳳青嵐對他的評價?
難道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過節有多麽深麽?她知不知道,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恨不得殺了她!
而她卻覺得自己是一個心善的人?
玄影很難接受,他甚至是有些不敢相信,他以為鳳青嵐也同樣對他恨之入骨,卻沒想到她居然如此寬容大度。
她一個女子尚且能如此,從來沒有怪過他們,也沒有因為紅鸞的事情遷怒於他,可是他卻……
該死,他怎麽能對她心軟!
她可是鳳臨天的女兒,是仇人的後代,他們立場本就不同,他為什麽要對她心軟!
可是認真想想,鳳青嵐也並沒有做錯什麽,她隻是生下來便是鳳臨天的女兒,出身並不是她可以選擇的,犯錯的是鳳臨天,她什麽也不知道,但上一輩的仇恨卻加諸在了她身上。
從他認識她開始,她便從沒有做過什麽傷害他們師兄妹的事情,反而是他們一直在害她。
而她明知道這一切,卻依舊沒有對他心存怨恨,也沒有對紅鸞加以報複。
就算他可以不喜歡她,但也不至於將那些國仇家恨全部都轉移到她身上去吧。
想到這裏,玄影突然大步跟了出去。
含秋端著藥正往鳳青嵐房間去,玄影手指微動,突然一顆小石子飛了出去,打在了含秋的小腿上。
“啊!”含秋痛呼一聲,摔倒在地,緊接著,便聽見湯碗摔在地上的破碎聲。
“呀,完了,小姐的藥!”含秋顧不得此刻身體上的疼痛,看著地上碎了一地的碗片,以及蔓延開來的藥汁兒,頓時欲哭無淚。
這可是辛辛苦苦熬了一天的湯藥啊,小姐正等著喝呢!
現在怎麽辦啊,都怪自己不小心被石頭絆倒了,才灑了小姐的藥。
含秋下意識的回頭去看,卻發現身後是用大理石鋪成的路,上麵寬敞平坦,並沒有什麽石頭。
難道剛剛自己不是被地上的石頭絆倒的,是不小心踩到了裙擺?
含秋有些莫名其妙,但眼下根本就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還是趕緊回去跟小姐請罪吧。
收拾完地上的瓷碗碎片後,她便趕緊趕了回去。
看著那抹匆匆離去的嬌小背影,躲在暗處的玄影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下的藥並不是尊主從大夫那裏要來的避子藥,而是能夠讓女子永遠無法懷孕的麝香。早上的時候,他便已經下過一次了,而剛剛為了能達到目的,他還稍稍加了量,以鳳青嵐如今的身體,倘若再喝一次,不僅有可能會終身不孕,還有可能會因此丟了性命。
她已經喝過一次,應該懷不上孩子了,所以他也可以就此收手,沒必要非要她的性命。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心軟,但這是他對她最後一次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