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汴京人去已樓空
這就是有節操和沒有節操的人的差別。
他蔡鞗當然可以說，我就無恥了，我就卑鄙了，我就耍流氓了，我就不打算替官家賣命了，我就不在乎茂德帝姬了，你咬我啊。
可這樣的話，楊司鋒這樣有堅持有原則的人，莫說讓他說出來，他想都不會這樣想的。
就算趙佶不是他的老丈人，就算被擄去北方的人當中，沒有他的妻兒老小，他也不會這樣說的。
他是宋人，來到這個時代後，他的身上就已經烙上宋人的印記，他怎麽能象蔡鞗那樣無恥人，任由蠻子們來侮辱我天朝的尊嚴？
然而，蔡鞗他可以這樣任性，楊司鋒他不能啊。
就算他不是個多光偉正的人，可他至少是個有良知有道德的人，他怎麽能象蔡鞗這樣任性，這樣的不顧大局。
所以，本著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的心思，就算心裏對蔡鞗再如何的不喜歡，也隻得擠出幾絲笑容道：“姐夫願意來幫我，那就太好了，正好六姐夫也在，咱們一家人隻要同心一致，一定可以救回咱們的老丈人的。這不隻是咱們的家仇，更是我宋朝的國恨啊，如此便有勞姐夫了。”
蔡鞗他才不在乎什麽家仇國恨呢，他在乎的是趙楷能給他多大的官，話說，他治下的德州也不是什麽富饒的地方，反而經常是兵家必爭之地，這讓他十分的沒有安全感。
再說，作為蔡京最寵愛的兒子，這個時候不應該為蔡家多爭取一些利益麽？
可是，雖然看透了蔡鞗的小心思，可現在趙楷手下就是一個空殼班子，正是用人之際，還真的就隻好任用他一番。
連六部的人他都湊不齊呢，就算明知這家夥節操不行，可是，如果不用他的話，他根本就無人可用啊。
嶽飛和燕京城裏的金兵的對戰，此時正在膠著之中。
可以想見，嶽飛就算用兵如神，也一定是十分的憋屈的。
但凡圍人家的城，肯定是兵力要多於敵人的兵力才行。兵法有雲，三倍則攻之，五倍則圍之。
可嶽飛如今麾下總共才三萬兵馬，對方最少是十萬以上的人馬，想要拿下燕京城，怎麽可能？
可是，燕京城裏可能有他們的皇帝，還有幾千名文武大臣以及龍子鳳孫們，所以，就算是硬著頭皮，嶽飛也隻能帶著麾下的將士們去死磕了。
還好，金兵已經毫不掩飾他們的作戰意圖了，他們絲毫都不戀戰，經常和嶽飛派出去的軍隊一觸即潰，根本不符合金兵的作戰習性啊。
幾乎都不用猜原因了，他們一定是在汴京城裏搶了個盆滿缽滿了，對於一個闖入別人家裏，搶得無數錢財的強盜來說，那麽，本能的反應就是趕快帶著財物跑到自己家裏去才是。所以，金兵如今的表現，一點都不讓人奇怪。
嶽飛不是沒有想過騷擾金兵的撤退路線，可是，金兵把他們的撤退路線看得緊緊的，林衝、武鬆帶兵輪番衝擊，不但沒有撈到一點好處，反而還把武鬆自己弄傷了。
站在遠處的山頭上，他們是親眼看到連綿不絕的人流和車流從他們麵前經過，不用想都知道，那裏不是咱大宋的文武大臣就是汴京城裏的百姓啊，還有汴京裏無數的錢財，眼看著就隻能被強盜擄去了。
楊司鋒就算沒在現場，就隻從字裏行間，也能感受到嶽飛的悲愴和無奈。
與此同時，汴京城的消息也越來越多的傳到了楊司鋒的耳中。
蔡鞗這廝居然是從汴京城裏逃出來的，可他居然都不和自己說，這家夥到底有什麽心思？
他可是當今的德州知州，不在自己的任上，偷偷的跑回京城，他仗著趙佶這樣的寵愛，真的就能這樣的翹班不理政事麽？
雖然楊司鋒自己也翹過班，可他自己的翹班和蔡鞗的翹班是不同的。
而且，就算你翹了班跑到汴京城裏了，當時汴京出事的時候，你不應該和你的老丈人以及你的家人們在一起保衛京城麽，還有，汴京城被金兵都團團圍住了，連皇帝都未能脫逃出來，你蔡鞗卻逃出來了，難說你就是清白的。
楊司鋒聽了消息之後，首先就一臉狐疑地望向了蔡鞗。
“妹夫，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然而我是無辜的，我出城的時候，真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城外也是真的沒有見到有金兵的。”蔡鞗有點生氣地說道，“我們是一家人，我的人品，你還不相信麽。若是我真的知道汴京有事的話，你以為我真的會舍棄老丈人和我的家人們逃命麽？”
楊司鋒信他的人品才怪了。然而，就算這家夥不太地道，拋棄了家人子女獨自去逃生了，可楊司鋒還能說他怎麽樣呢，至少他沒有投降金兵，做了金兵的帶路檔。
金兵隻在汴京城裏停留了三天時間，而且，其主要目標乃是皇城，以及皇城周邊的眾大臣的宅院。
就是說，金兵也感到了壓力，急急的想要搶了就跑，所以，他們就盯著最有錢的一群人了。
“這麽說來，汴京城裏的老百姓們家裏，多半應該沒事的了？”楊司鋒心存幻想地說道。
“應該是這樣的，”前來報訊的某士兵，楊司鋒還有點印象，還曾是當初和自己一起去梁山剿匪的捧日軍的兵士，隻不過，後來楊司鋒回京等待封官的時候，這家夥自己選擇留在了京城的某位小都頭。
“大人，不是小的們無能，隻因大家都跑散了，我們也是六神無主啊，”小都頭大概知道自己已經錯失了一次機會，所以不想再錯失第二次機會了。所以，這次他真的是自帶飯盒來送信的。
“小的們人單力薄，自知不是那凶蠻的金兵們的對手，所以也隻好暫避鋒芒了，然後，便看到大隊的金兵闖入了皇宮，對於老百姓的家院，他們倒是沒顧得上進入。”小都頭想了想道。
不去搶老百姓的財產，倒不是他們有多善良，隻能說，他們顧不上，或者說，他們還看不上老百姓們家裏的那些財產。
“你有沒有留意到，他們進了同安坊沒有？”楊司鋒失態地追問道。
“若是老百姓們不在街上走動的話，應該沒什麽事的。”都頭想了想道。
然後又一臉慚愧的樣子：“都怪小的們太緊張了，都沒顧得上去您府上看看。後來李綱李大人帶兵來了，所以，金兵隻在城裏呆了三四天的樣子，將皇宮裏的人員錢物一搶而空，然後就跑出了城外。小的們也是那時候趁著兵荒馬亂的，這才偷偷的出了城，然後聽說大人在這裏立營的事，便跑到這裏來了。”
嚴格地說來，這是一個逃兵，他該被推出去斬首才能懲罰他犯下的錯誤的。
可是，當滿朝文武都在逃跑，當曾經口口聲聲要為國為民的蔡鞗都拋棄了汴京城，跑到外麵逍遙快活的時候，楊司鋒又能真的苛責這樣一個小小的都頭。
他隻是一個不合格的兵士而己，然而為一個小老百姓，他做的選擇也太正常不過了，又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家國情懷。
“罷了，本官知道了，你先休息一下，明天隨本官一道回汴京吧。”楊司鋒無力的擺擺手道。
四天後，楊司鋒馬不停蹄的趕到了汴京城。
守城的兵士許是認識他，看到他遠遠的騎馬奔來，都沒有攔阻，便讓他通過了。
楊司鋒心如急焚的循著熟悉的街道，策馬直奔自己熟悉的同安坊，當看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院子裏，還有一種近近鄉情怯的感覺。
然而，當他推門自己家的院門後，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家裏的桌椅上，都布滿了薄薄的一層塵土，自己的家宅，如今已經人去樓空，自己的爹娘和家人，如今仍杳無音信……